头发倒是不用再梳理,只把几朵细花去了,加了件宝蓝色女披便要出门。黛玉这几天瞧着比之前好了不少,也是常在两地走动,便也没有劳师动众只带了锦儿跟着蕊珠过去上房,连芷萱也留在了屋里。
刚跨出门口,又想到什么,黛玉又返了回来。见蕊珠不解,便对锦儿说道:“姐姐去帮我拿个汤婆子吧,外面风大还是有些冻手。”锦儿听了自去寻汤婆子,黛玉给芷萱使了个眼色便直直的往里屋走,芷萱也跟了上来,蕊珠在门外便听到黛玉对芷萱说:“姐姐帮我把珠花也去了吧,换两朵粉蓝的绢花便好。”蕊珠心里虽是不解,却也只好等着。
里屋黛玉却是迅速的小声对芷萱道:“你迅速着人去打探白姨娘和柳姨娘,瞧瞧她俩最近这大半年都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接触过。这事儿得悄悄的谁也别声张,得了准信儿再来回我。”芷萱虽然很是不解,但是也点头应是。又麻利的给黛玉换了绢花带上,才将黛玉送至外面小厅堂,正巧这时锦儿也寻了汤婆子回来,三人便又再出门往上房而去。路不远却也够黛玉向蕊珠打听林如海发脾气的事儿,结果蕊珠也不甚清楚,只听到话语间仿佛提到过庄姨娘,其他的并不清楚,便也不再多问。
到了上房黛玉仔细的打量了贾敏的神色,见并无异样,便也只得按下心中疑问,待饭菜上桌却不见林如海便问道:“不等爹爹了吗?”贾敏听了面上也并无异色,只淡淡的道:“你爹爹公务繁忙,许是还在衙里。”听了这话,黛玉才知道,贾敏的面无异色确是强装的,林如海今儿是沐休,早晌还和她一起招待了黄先生好半天,怎么到中午吃饭了就公务繁忙了?却也不说破,只转头对锦儿说道:“姐姐去前儿书房瞧瞧,爹爹多时忙完,只道玉儿和母亲等爹爹一道用饭呢,且莫为了忙公务耽误了吃食,伤了身子。”锦儿瞧了瞧贾敏,见贾敏并未阻止,便福了福退了出去,想是亲自为黛玉传话去了。
这边儿贾敏见黛玉如此吩咐也不便说什么,只含笑看着黛玉,只黛玉却从贾敏眼里看出了一份苦涩。想了想便说道:“早晌爹爹一直忙着招待黄叔父,想是有什么着急的公文未及处理,这才忙着处理,我们且等等吧。想是母亲也是愿意等爹爹的,是吧?”说着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天真无邪一些,心里却在叹息自己真是好演技,上辈子咋就没去领个金马奖什么的呢?见贾敏只是笑笑并不说话,黛玉知道继续发挥自说自话:“想来爹爹也是很想与母亲玉儿一起用餐的,听说咱们在等他心里也是欢喜的。一定说立马过来的。”黛玉说的肯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要是林如海不来,这贾敏还不知怄成什么样呢。只不知贾敏究竟与林如海因何吵架,想来与那庄姨娘有关,这些什么小三小四的,真真是最最讨厌的生物,可在如此年代,黛玉也表示很无解。
却说林如海这边儿听了锦儿的话,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向上房走来。
席间的气氛并不太好,但也不算压抑,吃完饭黛玉也不缠着二人陪她逛园子了,很自觉的把空间让给了林如海夫妇处理自己的问题。
贾敏见黛玉出了上房也转身就想内室走去,并不多看林如海一眼,林如海见此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回到内室却见贾敏正坐在榻上垂泪,心下便更软了几分,走上前伸手扶了贾敏的肩,贾敏却是并不买账,纽肩甩开了林如海的手,林如海无法,只得在贾敏对面坐下,叹了口气才说道:“我并不是舍不得那庄氏,”一句话刚开头,贾敏就愤恨的抬头望着他说道:“不是舍不得?不是舍不得她害了衍哥儿你也打算放过她?你倒是说说你不是舍不得是什么?”林如海见贾敏提起衍哥儿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却不接她的话,只道:“那庄氏原是甄应嘉的妹子,我没与你说也是应了甄应嘉的要求。”听到这里贾敏方吃惊的瞪大了泪眼望着林如海“甄老太爷在老太太进宫之后就跟庄氏的母亲在一起了,但是那庄氏一直无所出,直到甄老太太出宫回家荣养,甄老太爷才将她迁出府去。甄老太太也以为甄老太爷与那庄氏是断了往来了,谁曾想甄老太爷只是在外面安置了她,并未与她断了往来,又过了几年那庄氏竟然还生下了一个女儿,甄家是无人知道的,直到去年甄老太爷过世前才悄悄告诉了甄应嘉。甄应嘉见老太爷只有出的气儿了便只得应了照料这个外室的妹子,等老太爷去了,不知怎地就寻到了我,将她作为侍妾送到了我这里。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甄应嘉又让我别说出去,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便也没对你说起,说不得那庄氏自己也是不太清楚的,毕竟那甄老太太可不是简单的人物,那是皇上的奶娘,就是皇上也要给他三分薄面的。”说到这里林如海又是一声叹气,而贾敏至今虽还未反应过来,但情绪已不复之前那般激动,又想了想在庄氏屋子里搜出的银票便起身拿了出来,问道:“如此说来,这银票也不是老爷给她的?”话虽如此问,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林如海,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林如海看见银票愣了一下才问道:“这是庄氏屋里搜出来的?”贾敏答道:“若非搜出如此多的银票我又如何会轻易确定是她收买了那坏心肝的东西?她既是侍妾送到咱府上,还带着丫鬟已是奇怪,在搜出如此数额的银票,叫我如何作想?再有那天玉儿说什么后院的,又说什么当家作主的……”说到这里贾敏也是不在往下说,只盯着林如海看,林如海想了想说:“如此应该是甄家给她的补偿吧,甄应嘉是跟我说过,她一切事物自会打理,很不必我费心,想来就是因着这笔银票。”说完也是望着贾敏,贾敏见他目光坦荡,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想了想便将手里的银票塞给了林如海道:“你若是有机会,就退还给甄家吧,虽银票不是你给的,但也不能断定她与衍哥儿的死无关,好好的一大院子人,她谁人不去结交,只和那杀千刀的黑心肝好,你觉得她是无辜的?那杀千刀的黑心肝也愿意把命搭进去也要害了我衍哥儿,如若没有足够的好处,可能吗?再说,咱这院子里也就她能拿出这许多银钱来。”说罢贾敏便不再言语。林如海也只得叹息一声,事到如今再说其他也于事无补,只得揭过不提,但夫妻俩的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贾敏换了身衣裳从新梳洗了一番后,想了想又走到林如海身边,并不再提庄氏或者衍哥儿的话题,只道:“玉儿如今也大了,我寻思着给她找个刺绣师傅,老爷瞧着如何?”林如海听贾敏说起黛玉,心中就是一片柔软,想了想便道:“玉儿还不足五岁,现如今就开始学刺绣是不是早了点?再者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她做多少针线。”贾敏想了想却是摇头说:“玉儿年岁是不大,但她操心的事儿却是不少,不若给她找个针线师傅学着,也不要求她多出色,有个事儿打发时间就好,总好过她老担忧这挂心哪儿的心神。”听贾敏这么说,林如海也是觉得自从衍哥儿的事情后黛玉是要挂心许多事儿了,就今儿中午的事儿,也是黛玉操心着,便也点头答应了。
如此贾敏便着人打听着好的刺绣师傅。苏绣本就闻名,要找好师傅并不太难,第二日便有婆子来回了贾敏说是打听到一个好师傅,原是宫里的绣娘,因到了年纪放了回来,谁知道老子娘却已经去了,唯一的哥哥嫂子也不知迁去了那里,只得独自一人过活,好在还有好手艺在,生活并不太艰难,只是太过冷清,到了这年岁不好找婆家,也不愿意将就,只想着收个徒弟好养老。贾敏听了心中高兴,便着人备了礼物送去,再细细打探可愿意进府教导黛玉,这自是不提。
只说又过了两日,那黄先生已约上了门,林如海却临时有事儿出去不在府中,贾敏是妇道人家自是不好出去相见,黛玉想了想便主动应承招待黄先生。想到父亲不在不好随便进入书房,后院内宅黄先生一外男林如海也不在是更不能进的,于是便让人将黄先生带到了前面园子听风亭里,黛玉到时,黄先生已经先她一步进了亭子,亭子中间儿石桌子上摆着四色鲜果,这季节,鲜果可是稀罕物。然黄先生见黛玉走来,却笑道:“怎地舍不得你父亲的好茶,用这些果子打发叔父?”黛玉听后便是一愣,随之笑道:“黄叔父说哪里话,玉儿并不知父亲的好茶收在何处,若黄叔父不嫌弃,玉儿用自己的茶招待黄叔父如何?”黄季云见黛玉甚是可爱,又与自己投缘,便笑着点头。黛玉见此便着含笑取来自己房中茶叶,又取来红泥炉子和紫砂茶具道:“黄叔父若不着急,玉儿为黄叔父煮茶,黄叔父也品评一下玉儿的手艺。”说罢也不等黄季云应答就动手烧起了水。黄季云见黛玉动作熟练,提着的心便也放下,安心等着茶。一系列的洗杯,冲茶,割沫,烫杯之后黄季云已是不住的点头了。再接过黛玉递至面前的茶杯,光香气黄季云已是笑逐颜开,很是愉悦的抿了一口含在口中,想了想便放下杯子道:“听说你父亲正在为你寻个先生,我是不能待在府上给你做先生的,但是你若愿意,我亦可以收你为徒。”说到这里定睛看了黛玉一眼,眼中很是认真严肃,接着又道:“我这人没有收过徒弟,也随性惯了,但若是收了弟子那便也是倾囊相授。”见黛玉不解的看着自己却也并不再言语,他确实是喜欢上黛玉的灵性儿,但也不勉强。就他自己也是再三思量后才说出,本是想先和林如海通个气儿,谁知今天竟是黛玉出来接待他,还给他煮了茶,这手艺他也是极喜欢的。总之黛玉的气场与他想和适才有此一说。
黛玉细细想了一番,发现原著中并没有提到这个黄季云,也不知道黛玉是否有此拜师一说,便也不敢随便答话。想了想见黄季云还盯着她,便道:“此事事关重大,玉儿不敢擅自做主,须得询问过爹爹母亲方可作答。若黄叔父愿意,不若等玉儿爹爹回来,您看如何?”黄季云见黛玉答得虽谨慎却不拒绝,便点头应了下来。接着又给黛玉扶了脉,这次却没有开药方,只留下一套食疗方子道:“你原无甚大毛病,主要是气血不和,食欲不振。我不赞同药石,建议食疗,多休息,多运动,辅以食疗,这并不是什么大毛病,便是你的咳疾,我也给你列了一张食疗,茶饮方子,如此你自去与你父母亲说。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便要离去,行至二门想了想让黛玉转告林如海说明日晌午再来。想来是为了收徒一事儿。
黛玉回到房中把人都打发出去,仔细回想当初看过的红楼原著,确实没有这拜师一说,后面这师傅直到黛玉病死荣国府也未出现过。不知道是人走茶凉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这黄季云收徒竟是因自己的到来而发生的改变。有仔细看了黄季云拿来的那些方子,虽是繁体字也大多能认得,觉得甚是满意,便叫来锦儿同去上房交与贾敏。后事自不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