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了他的肩膀,林安若有所思地抱着胳膊,站直了望着面前的老友:“我有点儿好奇,你一向重视自己的剧本,这次怎么说改就改?”
“因为他说得对——归根结底,电影拍出来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一味追求立意高远,结果观众不买账,就和我们拍这部电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迎上对方的目光,展致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觉得叫自己发愁了好几年的症结就这么迎刃而解:“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想办法求我加戏添剧情的不少。拜托我提前把角色写死的,他还真是第一个……”
*
虽然资金有限,片场的布置却毫不简陋。
普通的农家院被抹去了所有现代化的痕迹,工作人员忙碌地跑进跑出,正在为即将开始的下一场拍摄做着准备。
都知道编剧从学校里拉回来了个学生救场。穆亭澈才到了片场,就被不认生地拉去套上了一身雪白的长衫,手里还塞了一把同色的绢扇。还没等进入状态,又被场务扯到了一棵少说也有两人高的大榕树下,面前还搭了一架摇摇欲坠的木头梯子。
试了试那架梯子的结实程度,穆影帝就在心底把“毫不简陋”四个字给狠狠地划了下去。
“你放心,咱们的梯子未必结实,威亚肯定是没问题的。你只管放心拍,肯定摔不着你。”
对于这个被展大编剧用几乎是打水漂的片酬忽悠来的小家伙,工作人员无疑都报以了深切的关爱。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威亚替他系好,抱着他放在了嘎吱作响梯子上。
“多谢……”
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日渐习惯了被人照顾的待遇。穆亭澈道了声谢,扶着颤颤巍巍的梯子爬到了树上,找到了目标枝条坐稳,朝下面轻轻点了点头。
下头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迅速就位。饰演主角林小乙的杨帆回头看了一眼导演,得到了可以开始的信号,就拎起装满水的沉重水桶,往门口的水缸走了过去。
还没走几步,一颗石子忽然朝着他飞过来,扑通一声砸进了水桶里,溅起了些许冰凉的水花。
林小乙放下水桶,抹了把汗仰头望过去,一眼看到了那个坐在光秃秃树干上的少年。
剧组的钱不够,在衣服上却半点儿都不马虎。那一身雪色长衫在惨淡的天色和嶙峋的枝干间显得极为亮眼,更为亮眼的,却无疑是那个穿着这一身衣服的人。
一身雪白的少年懒洋洋地倚在树干上,一条腿从坐着的树枝上垂下来,无聊又闲适地摆弄着一把绢扇,右手一上一下地抛着块小石子。见到他望过来,忽然撑着树干坐直身子,眼里就带了些挑衅的嘲讽。
“小乙哥,学唱戏都够苦的了,干嘛还要做这些杂事呢?”
杨帆怔怔望着他,眼里莫名的只剩了那一道雪色,一时竟失了神,忘了要接下去的台词。
说不上究竟是哪里来的扣人心弦——明明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叫他做来就像是带了别样的韵律。明明做出了一副顽劣的神情,那双眼睛却仍然是干净纯稚的,叫人本能地就想要纵着他宠着他,哪怕是被他作弄为难,也生不起半点儿的脾气。
“卡!”
等了三秒也没见着杨帆说台词,展致及时叫停了拍摄,快步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小杨,你得快点儿接台词,小师弟坐在上面快要掉下来了。”
“对——对不起!”
这才从莫名的怔忡中回过神来,杨帆本能地打了个哆嗦,连忙站直身子道了句歉。却又因为手忙脚乱没能拿稳水桶,一不留神就结结实实砸在了展大编剧的脚上。
“……”
快要掉下来的小师弟肃然起敬地看着树下的动静,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同情地朝下面招了招手:“展老师,我没事,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您就别催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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