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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箭雨烟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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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飞雨惶声道:“但但说不定那人是假的呢?”

    莫忘我道:“江湖上有谁知道我老人家那名字,有谁知道到华山去找我老人家的方法?

    那人若是假的,又怎会知道你三阿姨死的样子,而且他对展化雨的一切都极为清楚,人更长得漂漂亮亮,乾乾净净,又聪明的很,那人若是假的,这人就更不会是真的了。”

    展梦白将这一切都听在耳里,心里急怒交集,又大是惊讶:“那少年又是什么人?他怎会知道这些秘密?他为什么要假冒我?”他想来想去,也无法解释这其中的道理,更猜不出那人是谁?

    萧飞雨愣了半晌,轻叹一声,缓缓道:“就算他是假的,但是他并没有做坏事,你老人家就饶了他吧!”

    莫忘我老人凝注萧飞雨半响,将怀中的宫伶伶,缓缓交到萧飞雨手上,缓缓解开烟囊,取出一撮烟叶,塞入斗中,热火而吸,萧飞雨见他这般慢条斯理,忍不住轻轻道:“你老人家到底要怎么嘛?”她忽然发觉自己对这“骗子”有异常的关心,不禁又垂下头去。

    忘我老人突地张口一喷,一枝烟箭,随口而出,直击展梦白喉结之下,展梦白只觉咽喉一畅,身子虽仍无法动弹,但喉舌已可发出声音,忘我老人道:“你且告诉我老人家,你到底是什么人?”

    展梦白冷笑一声,闭口不语,忘我老大怒道:“你不说么?”张口又喷出一枝烟箭,他连问数句,便有一枝烟箭击在展梦白身上,展梦白连中数箭,每中一箭,便彷佛被灼热的铁烙上一下。

    刹那间他竟被这空飘飘的烟箭,击得满头俱现汗珠,但是他却仍然咬紧牙关,闭口不发一语。

    萧飞雨又是着急,又是怜惜,幽幽叹道:“你为什么不说呢?”

    展梦白狂笑道:“我说了也无人相信,不说也罢?”

    萧飞雨道:“你若能找出一些证据,证明你”展梦白怒道:“我便是我,你便是你,若有人不信你是萧飞雨,你可愿寻些证据证明你是谁么?”

    萧飞雨呆了一呆,方才就正是有人不信她是萧飞雨,方才地又何尝设法寻些证据来证明自己,性格倔强的人,若是受了冤屈,便是如此,她不禁暗问自己:“难道这次我们又冤枉了他?”

    莫忘我目光一凛,冷笑道:“你这倒倔强的很。”

    展梦白满腔悲愤,仰天长叹道:“在下一生中早已一无所有,如今连姓名都已失去,唯有的便是这倔强两字,你可夺去我的姓名、自由、荣誉,你甚至可以夺去我的性命但这倔强两字,你却是无法夺去的!”

    这一番话直听得萧飞雨满心激动,莫忘我双眉暗皱,突听一声洪亮的笑声,震耳而来,一个有如洪钟般的语声大笑道:“好一个倔强的男子!”语声未了,桃林中已多了一个身背葫芦的胖大僧人。

    展梦白目光一扫,认得这僧人正是那日在莫干山巅,与社云天订有死约会的酒肉和尚,这和尚站在莫忘我身旁,直比他高出三尺,展梦白仰面而视,更觉他身材有如巨灵一般。

    莫忘我双眉一挑,大笑道:“原来是你?你这胖子还没有中风么?好生生跑来这里作什?”

    胖大和尚亦自笑道:“好好,你这老儿连自己都忘记了,居然还没有忘去洒家,这倒难得的很。”

    他上下瞧了莫忘我几眼,又笑道:“多年不见,未想到你这老儿倒越发硬朗了,这更是难得了。”

    莫忘我笑道:“好了好了,看来我老人家又要倒些霉了。”他转向萧飞雨道:“你可知道这和尚骂你倒不要紧,却千万不能被他恭维一句,他若恭维了一句,就必定有什么事要来求求你,你逃都逃不掉的。”

    胖大和尚大笑道:“老兄真是洒家的知己。”

    莫忘我道:“武林中都将你这位“名人”说成是“万里行空”的“天马掌”我却要说你是“万里高空”的“拍马掌”我且问你,你这拍马和尚巴巴地跑来,倒底是要我老人家做些什么?”

    展梦白听见此人竟是“天马僧人”心头一惊,苦笑忖道:“想不到武林中的“七大名人”今日又让我见着一个!”

    只见天马和尚巨擘竟向展梦白一指,道:“老兄尽管放心,洒家只求你将这个少年让我带走!”

    莫忘我一怔,道:“你认得他?”

    天马和尚道:“非也,洒家与他非亲非故。”

    莫忘我道:“既然非亲非故,为何要将他带走?”

    展梦白心中亦大是惊讶,只听天马和尚道:“只因洒家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天下除了这少年之外,再无别人能够做到。”

    莫忘我又是一怔,道:“什么事?”

    天马和尚道:“这件事秘密的很,洒家却不能告诉你。”

    莫忘我双眉一皱,沉吟半晌,突地厉叱一声:“什么人?”转身吐出一口烟气,笔直射入桃林中。

    只见桃瓣续纷乱落,桃林中果然垂首立着两人,一个年老,一个年少,赫然竟是那方辛、方逸父子。

    萧飞雨奇道:“你两人怎地来了?”

    方氏父子不敢言语,天马僧人都笑道:“他两人是跟洒家来的。”原来天马僧人,为了一事,必定要寻着那“白布之旗”到后来方氏父子乘乱自宫锦弼剑锋下逃去,却恰巧遇着天马和尚。

    于是天马和尚这才知道秦铁篆已死,又知道“白布旗”已落人一个展姓的少年手中,当下便与方氏父子一齐来寻找展梦白,在路上方氏父子见着被莫忘我惊逃的“天巧星”孙玉佛,便立刻赶来这多事的桃林,但方氏父子却不敢进来,那知他两人才一偷窥,便被忘我老人发觉了。    天马和尚笑道:“少年人,你可知道老夫要找你作什?”

    展梦白冷冷道:“我与你素不相识,请你莫来多管闲事。”他一见方氏父子,再想到那日在莫千山巅听到这和尚所说的话,自已知道他此来为了什么。

    天马和尚奇道:“我来救你,你却叫我莫管闲事!”

    展梦白闭起眼睛,道:“请,请走!”

    天马和尚笑道:“洒家若是走了,你便要被那老儿的烟气熏死烫死,哈哈,洒家是走不得的。”

    展梦白厉声道:“我纵然一死,也不能答应你的事,是以请你快走,不要再多费心机。”

    天马和尚奇道:“你已知道我要找你做什么事了?”

    展梦白冷冷“哼”了一声,道:“正是!”天马和尚变色道:“你不答应?”

    展梦白道:“正是!”天马和尚勃然怒道:“不答应也要答应!”一步窜到展梦白面前,伸出巨灵之掌,便待抓下。

    那知莫忘我已闪电般伸出了那巨大的烟筒,天马和尚这一掌若是抓下,便恰巧抓到那灼热的烟斗上。

    天马和尚面色又是一变,霍然转身道:“老兄这是要做什么?”

    莫忘我冷冷笑道:“有话好说,有事慢讲,动手动脚的,成什么体统?”悠然吸了口烟,悠然站在展梦白面前。

    天马和尚怔了一怔,反手取下了背后的葫芦,咕嘟咕嘟喝了两口酒,道:“那么你要洒家怎样?”

    莫忘我缓缓道:“待我老人家先考虑考虑。”

    两人一个吸烟,一个喝酒,面面相对,默然半晌,样子看来虽十分悠闲,其实神情已渐渐紧张。

    莫忘我突地微微一笑,张口吐出一只烟鹤,一面笑道:“你年来武功虽大有精进,却仍不是我老人家敌手。”

    天马和尚仰天喝了几口酒,道:“那么又该怎样?”

    莫忘我道:“依我之见,你还是走了吧!”

    天马和尚冷笑一声,突地伸手一招,将那只烟鹤招了过来,接在手上,那只本已飘飘欲散的烟鹤,一到他的手上,竟又突地凝结起来,天马和尚道:“有酒无肴,只得以鹤下酒了。”张口一咬,将那只烟鹤咬下一段翅膀,然后满口嚼动,彷佛咀嚼得津津有味,但其余的半只烟鹤,却竟仍好生生地被他抓在手里。    这种凝虚聚空的内功,当真是足以惊世骇俗,莫忘我仰天笑道:“焚琴煮鹤,你这和尚也恁地煞风景了。”

    笑声未了,桃花林外竟又传来一阵娇弱哀怨的语声,道:“他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接着一个苍老的语声道:“孩子,莫哭,爹爹为你作主”

    众人转目望去,只见一个青衣明眸的少女,牵着一个清瞿瘦削的老人,大步走入了桃林。

    天马和尚目光动处,脱口道:“你这老儿怎地也来了?”

    原来这一老一少,正是杜云天、杜鹃父女两人,杜云天心急爱女的安危,四下搜索,果然被他寻着了自桃林中狂奔而出的杜鹃,杜鹃满腹悲怨,便都向她爹爹倾诉了出来,又拉她爹爹来到此间。

    杜云天见到天马和尚,亦是微微一愣,笑道:“大师怎地在这里”一眼望到展梦白,变色道:“我这老弟难道与大师有什么过节?”

    天马和尚哈哈一笑,道:“没有没有”

    莫忘我冷冷道:“这少年只是得罪了我老人家。”

    杜云天目光上下一扫,停留在他那巨大的烟筒上,沉吟道:“阁下莫非便是江湖传说中的“烟鹤老人”?”

    莫忘我道:“你眼光倒敏锐的很。”

    杜云天道:“在下杜云天,不知我这老弟,何处得罪了阁下?”

    莫忘我道:“你也要问我要这少年么?”

    杜云天道:“不敢”他紧紧握着杜鹃的手掌,生怕他爱女会突然扑到展梦白身上。

    莫忘我朗声笑道:“好好,想不到这样一个少年,竟能劳动“七大名人”的两位来向我老人家要人。”

    他目光四下一转,微一沉吟,回首道:“少年人,我老人家若是放了你,你却要跟谁走呢?”

    他武功虽绝高,性情虽古怪,却也不愿同时与“七大名人”中两个出名难惹的老人为敌。

    那知展梦白却冷笑一声,道:“他两人与我毫无干系,你只管将他们快生请走便是。”

    莫忘我不禁一愣,心里大是奇怪,转目道:“飞儿,这少年倒底是”目光转处,却发现身后的萧飞雨竟已走了。

    原来萧飞雨见到展梦白这般的性情,心里越发不相信这样的少年会是骗子,地想来想去,突然想到方巨木不是认得他么,只要寻着方巨木,岂非就可以证明他倒底是什么身份。

    一念至此,她再不迟疑,便悄然而去。

    到了那间偏厅,她便立刻发觉那道暗门,于是飞身而入,密室中那凄惨的景象,也不禁使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手抱着宫伶伶,一手扯起方巨木,但方巨木此刻却早已奄奄一息,那里还能说话。

    她极快地取出一粒随身所带的家传灵药,给方巨木服下,这灵药未必能解方巨木所中之毒,却最少能延续他一刻生命。

    方巨木果然不久便吐出几日绿水,悠悠醒来,当下萧飞雨再不多话,将方巨木半拖着拉出地道,一面问道:“那少年可真是三阿姨之子?”

    方巨木颔首称是,又将自己过着展梦白时的情形说了。

    他断续着道:“小人亲眼看到他和三夫人走在一齐,三夫人虽未亲口说出他便是三夫人之子,但言下之意,却已无异承认”

    他语未说完,萧飞而已喜呼一声,扯起方巨木狂奔而出,一面唤道:“小师伯,他真的是展梦白,他不是骗子”

    此刻外面桃林中那三个声名显赫,不可一世,武功也高绝一时的前辈老人,正将碌碌无名的少年展梦白团团围在中间,天马和尚道:“这少年与我有切身厉害,洒家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带走。”

    杜云天道:“老夫今日若不将这少年救走,实是抱憾终身,是以老夫宁可得罪两位了。”

    莫忘我心头诧异,不知这少年怎会有这般奇遇,一个平凡少年,竟能使这些武林异人为他翻脸,这种事若非眼见,武林中有谁相信?

    他正是左右为难,听到萧飞雨的呼唤,突地一耸长眉,大声喝道:“你们两人谁也不能带走他!”

    杜云天、天马和尚齐声叱道:“怎地?”

    而此刻萧飞而已将方巨木拖了出来,一面唤道:“他真是三阿姨的孩子,方巨木便是证人!”

    方辛、方逸父子,见到这种情况,都知道今日立将有一番龙争虎斗,他二人怎敢夹在这些武林奇人之间?

    方辛悄悄一拉他儿子衣袂,两人对望一眼,又一次悄悄溜了,此刻众人心头俱是十分紧张,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莫忘我眉梢紧皱,也不说话,只是不住狂吸着烟袋。

    天马和尚冷冷笑道:“这筒中之烟,与你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就多留它一下,等话说完再吸又有何妨?”

    杜云天道:“展公子与大和尚你素不相识,再多说千句百句言语,也是一样无用的。”

    天马和尚仰天笑道:“他何尝又认得你么?你一心要替女儿找女婿,也毋需这般着急呀!”

    杜云天面色一沉,莫忘我却已含笑道:“你我三人,都是数十年相识了,说话何必这么大火气。”

    杜云天冷笑暗忖道:“我何尝与你数十年相识?”只是口中却终未将之说出来。

    莫忘我道:“今日之事,反正又非三言两语可以解决,你我不妨仔细洽商,想来你两人可信得过我老人家,绝无虚言,只要你两人不走,我老人家也万万不会走的。”

    杜云天、天马和尚对望一眼,同时忖道:“此人多年声威,想来是必定不会骗人的。”

    两人一齐应了,莫忘我朗声一笑,道:“请坐到那边桃花树下说话。”自己却转身走到萧飞雨身侧,低低传声道:“这两个老儿俱非省油的灯,只有我老人家,自己缠住他,你带了展梦白先走,快回谷去,但那姓展的小子性情亦古怪的很,你路上切莫叫他跑了。”

    萧飞雨颔首应了,莫忘我又道:“一离此地,赶快上船,免得被这两个老儿追上,横渡太湖之后,到溧阳等我一天,若等不到,只管先行,这里的事,一切都交给我老人家便是。”

    只见杜云天紧紧牵着爱女与天马和尚虽已坐到桃花树下,但目光却片刻不离莫忘我身上,莫忘我大笑道:“我这侄女儿端的缠人,与她说了半天,她才肯留下。”走过展梦白时,脚尖轻轻扫了展梦白一下,展梦白只觉周身穴道俱解,只是四肢软软的,还使不出什么力量。

    莫忘我摇摇摆摆走到桃花树下,道:“两位请看,今日桃花,开得”

    突听天马和尚大喝一声:“那里去?”原来萧飞雨一手抱着宫伶伶,一手拉起展梦白,便要飞身而遁。

    杜云天、天马和尚,厉喝声中齐地展动身形。

    莫忘我烟筒一横,左挑右打,将两人一齐挡住,道:“话还未说完,你两人万万走不得的。”

    天马和尚一连闪过数招,但莫忘我手中的烟筒,却生似毒蛇一般将他紧紧缠住,杜云天手里还拉着杜鹃,更是冲不过去,天马和尚怒骂道:“好个老头儿,连说话都变成了放屁么?”

    莫忘我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只说自己不走,几时说过不许展梦白走?”手中烟筒,忽而长枪,忽而短剑,施展出各种招式,忽又张口喷出一口浓烟,只见那浓烟源源不绝自他口中喷出,有如一条长龙一般,渐渐扩散,渐渐将桃花林一齐弥漫,杜云天、马和尚,纵是绝等的眼力,也不过只能依稀分辨出莫忘我的一点人影,那里看得出展梦白、萧飞雨两人走到那里去了。

    杜鹃手掌被抓,挥也挥不开,甩也周不脱,大声叫道:“好大的烟,展公子,展公子,你不要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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