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儿与尤家三房两位姑娘的口角之争并未惊动上房。里间儿陪坐的众女眷们见状,也都笑着粉饰太平,寒暄些吉祥趣事。忽而闻得外头炮竹爆响,鼓乐齐鸣,众人都齐声笑道:“这是催妆队伍抬嫁妆还家了。”
大姑娘闻听此言,不觉羞得垂下臻首,面色绯红。众人见状,少不得又是一阵凑趣嬉笑,当中便有已经嫁了人的年轻媳妇子笑言说道:“哎呦呦,这会子就害羞了,等到后儿正日子入洞房,可怎么好呢?”
一句话未落,众人都掌不住笑了。也有面子薄的未嫁姑娘们忍不住满面娇羞的握起脸来轻啐出声。那先头儿打趣的年轻媳妇子见了,越发兴头儿的调笑开来……
这一日的热闹喧嚣自不必多说。只说九月初六乃是大姑娘成婚的正日子。是日一早,大姑娘早早便起来梳妆打扮。二姐儿、三姐儿因与大姑娘的交情好,便也早早的起来陪着。
但见请来梳妆的全福太太满面堆笑的在大姑娘的脸上抹抹画画,大姑娘已经紧张的一方手帕子都要绞烂了。尤三姐儿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阵调笑打趣,弄的大姑娘愈发的忐忑难安。
正嬉闹时,陡然闻听蓁儿进来回话儿,只说宁国府的迎亲队伍已经到满口了。
尤三姐儿闻言,倒是兴头的一蹦三尺高,忙的起身说道:“这么早就到了?可见咱们这位大姐夫还算是个用心的人。只是到得早了也没有用,快快去吩咐门上的人,务必把人给我拦住了。不到吉时,不准放进来。”
蓁儿闻言,忍笑应是。一时去了,果然将尤三姐儿的吩咐细细说明,那门上堵门的本家爷儿们并小子们也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纪,正值爱说爱闹爱起哄的时节,闻听此言,少不得轰然应是。
外头迎亲的贾家众人见了,也都知道此乃题中应有之意。全都哄笑捧场的顺着门缝塞红包,软语利诱的哄着众人开门。更有一干轻浮爱闹的小子们暗搓搓的记下了尤家门房为难人的步骤,准备等到自家姑娘们嫁人时,也这么为难新姑爷。
两方人马簇拥在门前嬉闹对峙了一会子,陈桡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又笑着索要了一回红包,这才命堵门的小厮们抽了门栓。霎时间守在门外的迎亲队伍蜂拥而进,大家彼此相互寒暄了几句,簇拥着进了尤老太太的上房。
贾珍乃命人奉上正三品的凤冠霞帔,由全福太太亲手接过送进里间儿。贾珍等人在外头,隔窗念了好几首催妆诗。全福太太见状,因笑道:“吉时快到了,大姑娘且更衣罢。”
大姑娘闻言,羞涩的点了点头。刚要起身,便被尤三姐儿按住了肩膀,笑言道:“急什么,这不是还没到时辰么。好歹也得等我们大姐姐出几道题目,为难为难大姐夫才是。”
说罢,乃命人送纸笔来,且叫大姑娘出几道题目。大姑娘才学平常,不过略出一题应景儿罢了。
尤三姐儿见状,只觉得太不尽兴,少不得撸胳膊挽袖子的亲自上阵——好在她还记着贾府爷儿们于诗书上并不精通,因而并没有在此一道上为难人。不过略出了几道后世耳熟能详的急转弯题目,改头换面的写将出来。饶是如此,仍旧磨缠的贾家众人挠头不迭。当中便有人笑向贾珍道:“好个刁钻的小姑子,今后可够你受得了。”
贾珍闻言莞尔。因知道出题的乃是陈子璋最喜欢的尤家三姑娘,也不以为意。只好拱着手讨饶,又命人奉上丰厚的红包。
里间儿女眷们见了,这才同意叫大姑娘穿戴更衣。一时换好了凤冠霞帔,站在妆镜前。众人少不得眼前一亮。盖因大姑娘长得虽不比二姐儿标致,三姐儿明艳,但其胜在容貌端庄,气质沉稳。这会子按品服妆扮了,更是显出七分雍容气派来。
众人见此形状,少不得交口称赞。一时由全福太太替大姑娘盖上了红盖头,银瓶儿银碟儿两个贴身大丫头扶着出门拜别尤老太太、尤子玉并陈氏夫妇,便被陈桡背着上了花轿。
其后如何到了宁国府,如何拜天地父母,如何入洞房,尤家这厢自然不能亲眼所见。尤老太太与尤子玉、陈氏还得忙着张罗喜宴,款待宾客堂客。闹吵吵又是一个白日且不必细说。
只说至晚客散时,尤家上上下下皆神疲力倦,只不过在尤老太太上房略坐了一会子,便各自散了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梳洗毕,至老太太上房请安。虽然今日并无要事,然尤家上下还得预备明日回门之事,陈氏身为当家主母,仍旧操劳整日并不得闲儿。
至晌午用膳时,尤老太太忽的想起一件事儿来,不觉笑问陈氏道:“前些日子意欲借着大丫头的婚事上门闹事的吴家,你说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将他们全绑了送进荒山林子里去净饿上几日,只叫他们再不敢登尤家的门儿。到如今可都放了?”
陈氏闻言,不觉怔愣了半日。旋即回过神来,少不得捧腹大笑道:“哎呦我的老太太,我前儿那些话不过是玩笑话。哪里真能那么做呀。别说大喜的日子不好触霉头,便不为着这些,人家是好心好意上门添妆来的,况且又是大姑娘的嫡亲外家——咱们就是不看僧面,也得照顾着大姑娘的颜面,哪能说捆就捆了呢。”
“……再说咱们要是当真不分青红皂白的捆了人扔到荒山野岭去。那吴家人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别说安生的办完大姑娘的婚事了,只怕他们当真能做出上门闹事的举动来?倘或因此传将出去了,外人也会说是咱们的不是。到时候可真就是满长安的人看咱们尤家的笑话了。”
尤子玉闻听陈氏如此说,少不得感兴趣的问道:“既是这么说,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如何应对的,怎地他们这几日竟真的消停下来了?”
陈氏闻言,不以为然的笑道:“这不值什么。我不过是打发了潘佑梁同他们说了几句话,提醒他们当日因着吴氏去了他们家登门讨嫁妆一事,两家闹得颇不愉快。不说老死不相往来罢,这几年也是着实没有走动的。大姑娘也因此颇有芥蒂。我是好心提点,生怕他们此时贸贸然登门,不但不能起到攀亲论戚的效果,反而激起了大姑娘的反感,以为他们是来闹事的。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好回转了。因此我便请他们将添妆留下来,由我放到大姑娘的嫁妆里,先随着嫁妆抬到宁国府去。等到了三日回门的时候,我再寻个空儿同大姑娘细细说明……这事情总得慢慢来不是?总不能他们说断绝往来就断绝往来,说要攀亲论戚就攀亲论戚罢?大姑娘虽是慈悲心肠和软人儿,但也不是泥捏的菩萨,哪能一点儿心气儿都没有。他们听了我的话,也觉着我的话有道理。所以便留下了添妆之礼,还对我感恩戴谢的走了……”
陈氏洛里啰嗦的说了这一番话,因又笑道:“还好老太太今儿提醒了我几句。要不然我可真把这事儿给忘了。到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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