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怒火中烧,可燕渺偏又嘱咐她适度,这让她很难办。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份气?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都不能尽情报复回去?辛姮想着,看着面前好似凶神恶煞的几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好在,燕渺已昏过去了,她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辛姮想着,忽然心生一计。不就是四不得吗?辛姮想着,我遵守就是了。
思忖间,那手持木棒的两个儿子已到了她跟前。辛姮当即主动出手,一手扶着燕渺,另一边却痛快地将这两个儿子击倒,完全没用一点法术。这些凡人岂是辛姮的对手?就算是赤手空拳,辛姮也不怕他们!
自卫伤人,不算违规,辛姮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几人,轻轻笑了笑,又顺手拿起了一旁的油灯,对那几人道,有本事就来打我啊!
那几人气急败坏,就拿着木棒冲上前来。辛姮一笑,灵巧躲过,却又故意装作失手扔出了油灯。油灯点燃了屋顶的干草,又顺着油的痕迹一路向下蔓延。
这房子可是你们自己烧的,她说着,夺过了一个木棒,干净利索地把这几人敲晕在地,而我只是自卫而已。她说着,把木棒一丢,又道:你们生死由命吧。
说罢,她便背起了燕渺,出了门,驾云走了。
毕竟,有仇报仇也是凡间的规矩。
那便好,那我就放心了。苍潭派的门规虽繁复,但有时也不无道理。我们毕竟只是人间过客,如何处置他们,还是要依着人间规矩来行事。燕渺笑了笑,又要走。
师尊。辛姮又叫住了她。她总觉得燕渺的反应很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奇怪。而燕渺一回头,依旧是盈盈浅笑,辛姮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依旧没有生气。
之前在苍潭派,她听了那些对她的贬低,她没有生气;如今在这里,她险些出事,她仍然没有生气。她的这个师尊,脾气真是好的出奇。
师尊不生气吗?辛姮问,那户人家这般驾轻就熟,不知拐了多少个姑娘了,如今又害到我们头上。师尊还不小心喝了他们的蒙汗药,昏了一夜师尊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我气什么呢?他们不是已经得到惩治了吗?燕渺笑着说,况且,无论我遇到什么,我都死不了,不是吗?她说着,背过身去,只留给辛姮一个背影,接着说道:我已是永生,除非我魂飞魄散,不然我就会一直活在这个世上。岁岁年年,不知有多少不平之事,可那些终究只是须臾,总会过去的我又为何要生气呢?
辛姮听了,觉得她说得不对,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驳。好啦,徒儿,燕渺说着,又回了头,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笑容,我去给你找些水和果腹之物,你就在这里好好歇歇。放心,我不会走远的。她说着,抬脚便走。
辛姮想叫她,却叫不出口。她脑子里还在回想燕渺方才说的话,却忽然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头涌起。我对你来说,也只是须臾吗?她想着,低下了头,世间一切活物,一切会变化之物,对你来说,都是须臾吗?
她又想起了燕渺经常去的忘尘峰顶,那里一片萧瑟,枯木丛生,寒鸦栖息。燕渺便是坐在那枯木之上,望着远方永世不变的太阳,期盼着落日的到来。当日辛姮不知燕渺之苦,劝慰她落日终会重新升起。
太阳是无情的死物,因而可以长久,可人却不同辛姮想着那日自己对燕渺说的话,心下一沉。
她怕是说错话了。
她害怕燕渺也成为那般无情的死物。
她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随和,可人只要有心,便会有差别。人只有在无情的死物面前,才会被一视同仁地看待。
她不想让她变成那样。
另一边,燕渺走在路上,也在不停地想辛姮方才对她说的话。我不生气吗?她问着自己,我生过气吗?
想着,燕渺停下了脚步,自己思索了一瞬,便得到了答案。她自然是生气过的。在辛姮陷入泥沼时,她遇见深林中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诡异的东西,她生气了,还难得成功地主动出击了;在辛姮被槿秦故意困在擂台上时,她也生气了,虽然表现得淡淡的,但她的确生气了。
这是她仅有的两次真正的动怒,都和辛姮有关。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燕渺想着,抬头望向天空,为何于我就如此少见且平淡?难道真是因我长生不老吗?槿秦师姐和戚云师兄,他们可会这样吗?
槿秦很明显是会动怒的,她很明显也有自己苦恼之事。戚云师兄她接触得比较少,可从槿秦的口中得知,他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似乎,只有她是异类。
罢了,燕渺自嘲地笑了笑,又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我是异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我连心脏的跳动都不明显,又哪里能强求别的?
想着,她就要继续往前走,可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旁的石壁上隐隐约约有些刻痕。燕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向那边看去,又不知是哪里来的好奇心,竟驱使着她一步一步向那里走去。到了跟前,她拨开了碍眼的杂草,终于得见那副壁画。这一看,她不由得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