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登山可以鸣志、临水可以忘忧,于是,我便到湖边来了。
见到湖泽湖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六点钟,正是落日时分。然而,红红的夕阳并没有摆缀在烟光天色的水面,而是悠闲地挂在湖岸的背后,所以,我是背着夕阳看湖的。湖水很平静,因为此时没有风。象一汪一眼望不到边的慈母情怀,我很快地融化于她安祥的水面了。水是清的,清得远远超出了我未见到她时的梦中想象。天是蓝的,蓝得象清清的水。而夕阳正把她透明的光辉铺洒在天水相接的遥远之中,水更纯了。纯得让我想到少女时代镜子中自己清秀的眉宇额头。妈妈说,我是水做的。
是的,我是水做的,所以我爱水。于是,当我站在这芦苇白杨的湖岸,我怎能不象回了家一样呢?看湖,是我一直以来依依不舍的愿望。此时此刻,我又怎能不把自已完完全全漂渺于这水波不兴的万里无余中呢?何况,我又是那么热爱静。
水是静的,静得使我看不出岁月的摇摆痕迹和时间流淌的过影变迁;湖天交映的凝聚之中,生命仿佛停止了淡淡的延长。舟就浮在水面,一动不动,象在等待着梦醒后的那片清香。白鹭歇杆,红云停岸,就连脚下的贝壳也显得懒懒的。夕阳把我的影子轻轻放在水面,水又把它轻放在水底的石子上,鱼正好在里面停航。随着宝石般光滑的水面我漂流着自己的目光,我知道,水已经绿透了;而落日的阳光使她绿得更加妩媚、更加娇艳与动情。而她又是那样的沉稳与安静。在与天空相接的地方,她仿佛醉了,醉得楚楚动人、醉得娉娉袅袅,于是,她的绿便朦胧起来。那里仿佛还有几条没有回家的船,在如梦的轻烟里,它们悠闲自得地为自己纺织着今夜的青纱帐。我想,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看到它们点点的渔灯了。偶尔还有几只晚归的水鸟慢慢飞来,时而飘向天空,时而落向水面。象放学后翩翩起舞的淘气的孩子,尽情的顽皮之中,他们忘记了岸上那缕令人心醉的炊烟。而宁静的码头里,分明可以看见光着脚丫的渔姑在温柔的湖水中开始洗菜了。象一片片欲睡的浮萍,三五成群的野鸭依偎着她们温暖的木舟。男人坐在船头,已经喝起酒来了。
灯塔上的灯还没有亮,夕阳给它涂了一层金色的光。
我坐了下来,就坐在水边的青石上,把脚放进了水。于是,我便把自己沉浸在水的柔情中了。仿佛稍微有了一丝风,而风是暖的。象母亲深夜的手掌,水轻拍着我,我依偎着水;而水底闪闪的贝壳便是空中的星星了。我想和水说话,便用纤纤的双脚摇摆起几片水花的声音;她说她听着呢,于是,我就说了。“水,你今年多大了?你还记得你的年龄吗?只到今天才来看你,你生气了吗?让我喝一捧你清凉的醇香吧,这样,多少可以把自己姗姗来迟的遗憾冲淡一些。尽管你并没有生我的气。感谢你,用这么纯静的时光迎接了我,我要亲吻你清澈的脸宠。你知道吗?我不上班了,所以今天才有时间来看你。不过在梦里,我已经与你相见过千百回了。而眼前的你,才是最美的。我还美吗?是的,我还美着。象倒影在你心坎上的枫叶,我觉得自己的生命还是那样的红,红得烂漫与奔放,何况夕阳又为它浸透了金黄。小时候,每当我站在小院的门前,顺着妈妈的手指,摇望着你那片天空中的海市蜃楼,我要妈妈带我来看你,她说太忙了,再等等吧。后来,当我的孩子须着我的手指遥望你的时候,我对他说,妈太忙了,再等等吧。如今,四十年后,我独自来到你的身边,终于见到你了。水,你真的是那样无瑕,无瑕得让我记起了一切;水,你真的是那样透明,透明得让我忘记了一切。在你的身边,我知道生命还是自己的”
灯塔上的灯亮了,它那生动的光辉正摇落在我面前的水中。于是,我仰起头看着它,它正在如洗的天空中挺拔着。天还是那么蓝,那么干净,在阑珊暮色里愈发显得广阔与坦荡。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来,象一个出神的孩子,它正趴在大地母亲那丰腴的肩头。看湖,也是他一生不变的信仰。湖面闪烁着点点的灯光,象天上那依稀的星,它们装点着梦的摇蓝。渔舟炊烟缓缓升起,慢慢飘散,然后,又下来凝结在水面。水渐渐地暗了,显得更静,更遥远无边,更教我联想到她本来就是万物心灵的天堂。水草的影子朦胧了,在婆娑迷离的余辉之中,仿佛变成了一抹聆听在水面的梦;若隐若现之中,它们仰望着天上的灯。而那舟群中丛丛的桅杆,此时便成了婷婷绰约的水草了。灯,就挂在天上,也摆在水中。除了它们那点点晶莹的眼睛,其余的一切,都成了惺惺欲睡却又不愿睡去的孩子了。这个时候,人间还有什么忧呢?伸手摸摸那盏灯塔吧,今夜,你就睡在它的怀抱里。在抚摸着你的同时,它还要召唤着外出流浪的孩子,为他们指明家的方向——温暖的港。或者,哪个孩子还要夜半出门,它还要为他们照明漂泊的道路,随着他们微弱的浆声去远方,远方
于是,在我第一次看到洪泽湖的时候,我就留连忘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