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拉出来一个罪人,当属蜷川康介。
十年过去,蜷川康介突然出现在今枝的乌托邦,让她心中的郁结浮出水面。
那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悬系在自己脖子上的绳子从未消失过。
总有一天,她会被吊死。
但是,就在那一天,她靠杀死一个陌生人的方式,消解了折磨自己半生的苦郁。
就在竹内真嗣被勒死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脖颈上的绳索倏地断裂了。
那时候,跪在地板上的蜷川康介一回头,看到今枝喘着气,手指颤抖,嘴角慢慢上提,逐渐露出了一个轻松畅快的笑。
月色黯淡下去,榻榻米上的红光吞没雪白颜色。
今枝又笑起来,露出那颗牙齿。在绘椿夫人面前,她却变成了一只未开化的山林精怪。
懵懵懂懂,依恋人类的怀抱。
“夫人。”今枝笑了一下,便闭着眼,靠在绘椿夫人的怀抱里,“我并不后悔。”
“可是我该怎么办?”绘椿夫人颤抖的声音响在今枝头顶。
今枝怔了一下,呆滞而缓慢地眨着眼睛。
“我把你当作女儿,我养了你十年。”绘椿夫人后退了几步,她嘴唇发抖,两腮挂着泪,“今紫死了,我也痛恨那个不负责的男人。可是竹内真嗣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你为什么要犯罪,你为什么杀了他?”
“我为什么要再一次失去自己的女儿?”
今枝抬着头看她,突然开始惊惧地喘息,
深海潜伏的幼鱼被捞了起来,羽毛稀疏的幼鸟被放出了笼子。她短暂地从崩坏的精神空间回到现实,茫然无措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未婚夫被弟弟杀死,是一则无需挂怀的小事。
10月12日,下午,蜷川宅。
照例是晦暗沉郁的大厅,壁炉里火苗噼啪跳动,灼烫着蜷川康介屈起的脊背。
“你若行事愚顽,自高自傲,或是怀了恶念,就当用手捂口……”[1]
他眼球布满血丝,目光凝在纸页上,喃喃自语,久久未翻过一页。
“康介?”蜷川龙华站在楼梯上,朝下面唤道,“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蜷川康介怔怔地仰头,看向楼梯口方向。
蜷川龙华素着一张脸,浓密黑发散落肩上。
蜷川康介的目光粘在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庞上,手指微微颤抖。
过了多久?只有在梦中,这样一张脸才是清晰的。
蜷川龙华在走下来的当口,顺手别了两只耳坠。
“你在读圣经?怎么读这种书?”蜷川龙华绕到椅后,捻起那本书,“听说你最近和伏屋家的大小姐频繁来往。是因为伏屋家的大小姐喜欢文学吗?你要讨她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