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栏另一边,苍星陨含住香烟吸了一口,呼出烟雾,低声笑道:“你说得对。”
他穿着海底死牢的深色囚服,衬得肌肤极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哑光质感,像珍珠温润的表面。
男人的身量很高,身材健硕得像豹子似的,盘膝而坐时脊背微弯,姿势十分随意。他的容貌非常年轻,五官英俊漂亮,继承了鲛人血统的银白色长发垂顺柔滑,堪堪遮挡住右边的小半张脸。他的眉弓很高,眉峰细而锋利,斜飞入额发,深陷的眼窝内,暗红色的瞳仁仿佛含着一汪血。
这样一双眼一旦漫起笑意,就如同裹了蜜糖的毒,惊艳却又致命。
此时,他偏偏就正用那双灌满笑意的眼,冷眼注视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然而少将大人百毒不侵,同样淡定从容地跟他对视。
两人就那么坐在铁栏的此端和彼端抽烟,像一对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一时间没有太多话题能聊,却又因为相互熟知而不至于生分了气氛。
沉默之下,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最终,苍星陨手上的那根烟先烧完了,他将烟蒂按灭,吹出最后一口,隔着徐徐散开的白烟重新看向苏逝川,沉声开口:“你确定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犯过什么事?”
苏逝川心平气和地“嗯”了一声,说:“你是一名刺客,在黑市的雇佣和悬赏榜上都能位列进前五。三年前,你只身潜入双月殿,刺杀了当时的皇储莱蒙·特兰泽,紧接着下落不明。在过去的三年里,军部对你的搜捕从未停止,于今年年初才将你逮捕归案。”
“我清楚了解你的身份,我就是来找你的,这一点不用怀疑。”
这套说辞不仅完美回答了问题,而且还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潜藏的疑问,苍星陨眉峰微挑,看苏逝川的眼神终于带上了几分兴趣。
“你说你是军部的人,是个少将?”他又问,“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我只代表我自己。”苏逝川嗓音平淡,一字一句说得尤为正式,“这是私人合作,涉及内容大逆不道,反政叛国,一旦失败我们的下场可能会比你现在的处境更加糟糕,不知道刺客先生有没有兴趣?”
苍星陨被他逗笑了,眼睛略微眯紧,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逝川看:“你想做什么?”
苏逝川说:“西塞不适合成为未来的帝国皇帝,我想换个人去做双月殿的王座。”
“你么?”苍星陨道。
“我不行。”苏逝川莞尔一笑,笑得温润典雅,“你觉得三殿下怎么样?”
苍星陨身为替人卖命的刺客,过往二十余年里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委托人,其中自然不缺野心勃勃、口出狂言的。那种人心里装了个足以翻天覆地的野望,言谈举止无不表露得高人一等,时刻想要彰显自己的杰出和与众不同。
在他看来,苏逝川既是这类人,又不是这类人。
但毫无疑问他是最疯狂的那个,而且条理清晰、心态客观冷静,令人情不自禁去信以为真,仿佛策划一场改朝换代真就是三言两句间说得那样轻松容易。
然而这怎么可能?!
“你疯了么?”苍星陨冷冷道,“你身在军部,难道不清楚那些人拥护谁?不清楚帝国上下在偏袒谁?”
“老皇帝活不了多久,西塞背后有大半个帝国在支持,整个军部都听他调遣。他是明面上的皇储,但实际上谁不知道他已经摸到了王位,只差一个转身就能君临天下?”
“你想反他?”苍星陨颇为不屑讥讽道,“苏少将,我个人认为你动作太慢,至少晚了好几年。”
苏逝川笑了笑,说:“想不到你还会关注帝国的政局?”
“委托需要而已。”自感被轻视了的苍星陨略显不耐地皱了皱眉,“我受雇于人,在替对方办事以前,至少要先调查清楚雇主的底,这样才方便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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