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让人觉得自己的眼眸也被火舌燎过。
塞拉菲娜还在努力挣脱他的束缚。路迦看起来并没有多用力,但她无论怎样试都无法挣开。耳边的低语正反反覆覆地提醒她,必须要连眼前的黑发少年也一并解决,脑内还未被怒火驱逐的最后一分理智却吼叫着相反的话语。
她心知这一程路上路迦待她不薄。即使她同时也很清楚,对方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挖掘出她埋得最深的秘密,她也无法对他出手。
永昼天明便会回来,他若发现路迦死去多时,她也难逃被龙息烧成鸦食的命运。神佑者只是个强大的法师,并不是像古布亚一般的不死身。
找到了不与路迦为敌的理由,塞拉菲娜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你咬饵了?”她眯着眼睛问路迦,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那并不容易,古布亚还在旁边看好戏。“路迦.诺堤?你咬饵了吗?”
被她唤上全名的人摇了摇头。“真正咬下饵的人是妳。”
她便沉默。路迦又等了片刻,确定她已放弃抵抗之后也放松了一点力道。“妳我具知,若妳奋力一搏,未必不能够在杀死我之后全身而退。但现在并不是有关于妳的秘密,主角是亚鲁古。不要忘记自己为何而来。”
多年之后她回想起这一个晚上,都不由得认定,正正是出自他口的几句话,让她甘愿软化自己的棱角,走上一条失去的同时也得到什么的道路。
她一直知道路迦很有风度,不可能趁她情绪失控的时候推她一把,却从未想到他愿意放弃这样珍贵的机会──等到她恢复理智的时候,他大概便错失了自己所能得的最好时机。而他这样做,仅仅是为了要展示给古布亚看,世上还有一些人,在面对两难的时候,按照自己的原则行事。
无论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还是真心担忧塞拉菲娜被古布亚逼得做出她将后悔的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在她眼中,路迦所作的已超乎她所有预期。
如果说她是个既能伤人又能伤己的尖刀,那么毫无疑问,路迦便是防止她引戈向己的刀鞘。他自己也并非无棱无角,却能找准了他们之间的平衡点。
明明看起来还很不世故。
“……放开。”她最终如此回答。路迦并没有再加犹豫,下一刻便松开了她的手腕。塞拉菲娜略略一按,方才他把位置捏得太准,到现在她的手都是酸的,别说拿刀,就连按捺着不痛的表情也已耗尽全力。
“那么妳打算怎样处置他和娜达.勃勒提劳?”路迦转过身来看着啡发的少年,话却明显是对塞拉菲娜说的。自他以言语安抚过后者之后,古布亚便是一副无聊的样子,显然为自己无法挑起两人对立而感遗憾。“再问下去也是无用。资料早就已经到手。”
“的确无用。”她和议。古布亚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唯一能够让他在意的大概就只有娜达而已,然而后者本就抱恙,她手上并没有什么筹码。机会渺茫,但她想要试试的事情还有一件。“所以你当初也是实验体之一,在偶尔成功了之后,才被擢升为实验的施行者。然后你便把主意打到自己母亲头上──若果你成功得到不死之身,或许你的母亲也能够康复,甚至可以与你一样。”
古布亚眉头一动。塞拉菲娜彷若未觉,继续说下去,“实验规模愈来愈大,甚至跨越了种族,把人与魔兽都牵涉进去。背后的人野心不小。”
她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认识把极夜也弄成这样的人?他和你一样啡发蓝眼,懂得精灵语,是个法师……我知道你已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然而我有能力决定娜达离开的时候是否安详。相信我,对局外人出手的确是肮脏至极的招数,我却是大陆上最不讲求荣誉的法师。”
“我不会说的。”古布亚回得平淡。“妳因为我想要治好她便认定了我愿此背叛他们?不可能。一次多余的实验他们还可以装作看不见,背叛却不是能够被他们饶恕的过犯。妳搞错了优先次序。”
对方已明确回绝了她的提案,对他身后之人的恐惧压倒了作为儿子对母亲的亲近天性。塞拉菲娜难以想像有什么能够把一个人迫成这样。
事到如今,已没有什么可说。她把匕首重新安回鞘里。
“你有没有遗言?我可以为你转达。”
古布亚摇头。“我既然知道妳的秘密,那么当我说我知道该如何治好妳身上的症状时,妳也知道我不是在撒谎吧?要是以此作为交换──”
“我拒绝。”塞拉菲娜说。“你把那些人放得比母亲还高,同理,为亚鲁古报仇也比我自己更重要。无论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我都不可能放过你。我早就说过了,你将为亚鲁古而死。”
路迦以指甲刮过嘴唇。塞拉菲娜.多拉蒂甘愿以自己余生里的光明与色彩来换古布亚一条命,来换亚鲁古的灵魂安息,这对他来说未免有点不可思议。她看起来并不是个如此固执的人,亚鲁古的份量也不至于如此之重。
她或许于心有愧,却绝不可能用自己的双眼来奉还。
是他误判?是她装得太像?其实她对亚鲁古的感情没那么简单?
“诺堤先生,明天清晨,我们要再去一趟山谷。”塞拉菲娜这样说,声音显得有点疲惫,但她仍然站得很直,“另外,我需要借永昼的火焰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