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夫人凛然道:“客随主便,你划出什么道来,老身绝不推辞,不过我要在这里先了断一件事”说到这里,突然回过头去,沉喝道:“王四,你说,你收受了什么人的贿赂,胆敢出卖小姐?”
王四虽然穴道受制,但因当着火灵圣母和右护法的面,四周又都是崆峒派的人,胆子不觉一壮,大笑道:“恽夫人,在下没有收受什么人的贿赂,在下实是崆峒派的人。”
恽夫人冷笑一声道:“很好,你是崆峒派的人,到我们淮扬派去当花匠,那是卧底去的了。”
说到这里,脸色倏地一沉,目光冷峻,厉声道:“江湖黑白两道,都有一项极严厉的规定,就是卧底者死,你大概不会不知道吧?老身那就当着贵派的人,先处置了你”王四先前还有恃无恐,但听到最后一句,心头上紧,急忙叫道:“右护法救”
他“命”字还没出口,恽夫人挥手一掌,用重手法击在他心脉之上,冷然道:“便宜了你,落个全尸。”
各门各派处置卧底的人,就得五刀分尸,手段虽然残忍了些,但也是含有以警来兹之意、恽夫人只是以重手法震断他心脉,较之五刀分尸,自然便宜了。
靳半丁及时喝道:“恽夫人且慢!”
恽夫人冷然道:“老身这处置错了么?那么老身倒要请教靳老护法,如果此人是淮扬派派在贵派卧底,你靳老护法又该如何处置呢?”
靳半丁被她问得一时答不上话来。
恽夫人哼了一声,目光回到火灵圣母身上,说道:“火灵圣母,你划道吧,老身了断了这场过节,就要失陪了。”
“很好。”
火灵圣母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花白头发拂拂自动,回身朝侍立身后的捧剑恃女招了招手。
那侍女立即趋前几步,双手捧着古剑,躬身呈上。火灵圣母右手一伸,握住剑柄,锵的一声,掣出一柄寒光逼眼的长剑,冷峭的说道:“你们只要有人接得下老身三招,就可以离去。”
恽夫人道:“老身自当奉陪。”长剑一指喝道:“强宾不压主,火灵圣母,你发招吧!”
岳少俊一抱拳道:“夫人且慢。”
恽夫人道:“岳相公,你有什么事?”
岳少俊道:“夫人且退,圣母这三招剑法,还是由在下来接吧。”
浑夫人道:“不,岳相公只管和小女后退几步,老身要亲自领教她的崆峒绝学。”
岳少俊并没后退,接着道:“圣母千金祝姑娘是在下逼着来的,因此激怒圣母,这三招剑法,自该由在下承接,夫人不妨暂作旁观,若是在下接不下来,再由夫人出手好了。”
他先前还当恽夫人不会武功,故而自告奋勇,代浑夫人前往雷塘旧苑赴约,及见恽夫人手仗长剑,救了恽慧君,由屏风后走出,始知浑夫人武功不弱。
但他因仲飞琼一再叮嘱,不可开罪火灵圣母,好像火灵圣母武功高不可测,心中就有了先人之见,认为恽夫人可能不是火灵圣母的对手。
自己新近学会的一招剑法,变化玄奥,连素有“武林第一剑”之称宋老爷子的剑招,都可接得下来,要接下火灵圣母三招,自然也不是难事。正因他心中有此想法,故而坚持由他来接火灵圣母三剑。
火灵圣母等得不耐,沉声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岳少俊不待恽夫人答话,抢着道:“在下自不量力,愿意接圣母三招剑法试试。”
“呛”的一声,从掌心射出一道剑光,软剑当胸,施了一礼。
祝巧巧听得心头一急,瞪了他一眼,大声道:“你是找死。”
她口气虽然恨恨的,但语声甚重,分明是嫌他不该强自出头。
火灵虽母冷声道:“很好,你小心了!”
喝声甫出,长剑朝前一指,抖手之间,就卷起几道剑光,精芒冷电,缤纷飞舞,几乎使人不辨虚实,莫测真幻!
岳少俊和人对敌经验,总嫌不够,眼看对方这一剑出手就有这般奇妙,一时不知如何封架才好。
百忙之中,不管它管不管用,软剑起处,使出金铁口教他的那招剑法,剑尖朝前轻作曲折之状。
这真叫做歪打正着,他根本不知封解对方剑势,软剑随便朝左右拨动一下,耳中就听到“锵、锵”两声金铁交鸣!
火灵圣母这招剑光缭绕的精妙招数,不但立被化解无遗,而且还把对方长剑直荡开去。
恽夫人眼看岳少俊抢着出手,不好阻拦,但因火灵圣母绝非易与,深怕岳少俊接不下来,因此就站在他身后,并未退下,万一岳少俊遇险,她可以随时出手抢救。
此时看到岳少俊使的剑招,十分简易,毫无章法,但却轻而易举的把火灵圣母的长剑摒开,心中暗暗惊异,这就缓缓的退后了两步。
火灵圣母沉哼一声,长剑凌空连点而出。这一招剑法宛如风雨飘洒,点点剑芒,随风流动!
她手中一柄剑,就似化成了百十点寒星一样,剑花错落,朝岳少俊上下左右,乱洒下来!
岳少俊若要举剑封架,那是万万措手不及的,但他有了上一招的经验,胆气一壮,依佯葫芦,又使了金铁口教他的那一招剑法。手中软剑,朝前使了一折之后,剑尖缓缓朝前递去。
他方才只使了一个曲折之状,就把火灵圣母长剑荡开,其实只使了半招,这回一折之后,剑尖笔直朝前递出,才是完整的一招。
这一招看去虽无多大变化,但足以破解“宋家百剑”火灵圣母剑法纵然奇诡绝伦,但若和“宋家百剑”相比,自然不如远甚、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轻响,眼前像疾风暴雨的一片剑芒,刹那尽敛。
岳少俊一支断了剑尖的软剑,却并未停止。依然缓缓的向火灵圣母胸前递去,他若是出手稍快,早已刺进火灵圣母的胸膛,洞穿胸背了。
火灵圣母一柄长剑已经荡开,胸前门户大开,就算要回剑自救,都已不及!但岳少俊递出的长剑十分缓慢,这时距离她胸口,还有尺多远,只是遥遥指向前胸而已。
这在岳少俊而言,只不过依照剑诀施展,并非有心如此,但在火灵圣母看来,他已经破了自己剑势,剑尖还在缓缓递出,指向自己前胸,分明是有意折辱她了!
这一下,直气得火灵圣母满头花白头发,根根竖立,脸色狞厉得惧人,口中沉嘿一声,左手竖立如刀,电闪般朝岳少俊当胸劈出。
祝巧巧看得大惊失色,忍不住尖叫一声:“娘”也差幸她这一声尖叫,火灵圣母劈出的手掌,距离岳少俊还有两尺光景,就一招手收了回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岳少俊一招剑法,堪堪使出,就发觉火灵圣母剑势已被自己悉数化解,正待撤剑。
就在这一迟疑之际,火灵圣母一只手掌,已然劈在他胸口之上,一时但觉如被烧红了的烙铁,印上胸口一般,忍不住大叫一声,踉跄后退!
其实火灵圣母左掌距离他前胸还有两尺来远,就已收了回去,并未真的印上胸口,真要被她手掌印上了,岳少俊就得当场被活活劈死!
恽夫人、恽慧君看得心胆欲裂,同时闪身而出,扶住了岳少俊。
恽夫人低声问道:“岳相公,你不要紧吧?”
岳少俊但觉浑身如同火烧一般,强自忍耐着。低哼一声道:“在下还不要紧。”
火灵圣母已把长剑交给了身后侍女,挥挥手道:“你们可以走了。”
恽夫人让小翠和恽慧君扶着岳少俊先行,自己手仗长剑断后,望着火灵圣母愤怒的道:
“祝灵仙,今晚之事,淮扬派会永远记着的。”
火灵圣母冷晒道:“那很好,不论何时何地,老身都会接待你们淮扬派的人。”
恽夫人没有多说,转身道:“咱们走。”
火灵圣母说过放他们走,自然不会受到任何拦截和阻击,很快就退出了仙女庙边上的大宅。
恽慧君,小翠两人半抱半扶着岳少俊走到半途,岳少俊早已昏迷不省人事。
恽慧君只觉他身子热得烫手,侧脸看去,他脸色也红得异样,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已是奄奄一息,不由大吃一惊,一时全身打颤,尖叫道:“娘,他”
眼角泪水夺眶而出。
恽夫人听得心头一紧,急忙赶上两步,问道:“岳相公怎么了?”
恽慧君双手抱着岳少俊,流着泪道:“他伤得很重,已经昏迷过去了,娘,你看怎么办?”
恽夫人眼看女儿这副模样,心里完全明白,忙笑着道:“孩子,瞧你急成这个样子,咱们淮扬派,在大江南北,是以治伤出名,快些赶回家去,立时打发恽义到甘泉山去请易伯伯来替岳相公治疗,易伯伯的医道媲美华佗。
他一定会治得好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只管放心”这四个字听到恽慧君耳里,心头固然放宽了许多,但粉脸上却羞得热烘烘的,不敢多说。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赶到家中,恽慧君,小翠两人,抱着岳少俊,送入跨院卧室,放到床上。
恽夫人取出淮扬派治伤圣药“八宝紫王丹”轻轻拨开岳少俊牙关,用温水调好,压住舌根,灌了下去,一面回头吩咐道:“小翠,你快要恽义去一趟甘泉山,去请易二老爷子来一趟,愈快愈好。”
小翠答应一声,转身急步走了出去。
恽慧君低头之际,发现岳少俊右胸衣衫有尺许长,三分宽一条焦痕,好像是给烧红了的烙铁划过一般,从长衫到里面的内衣,都烧成了灰,已可一眼看到肉体,不觉轻咦道:
“娘,你快看,他中了火灵圣母的暗器呢!”
恽夫人道:“让娘来看看。”
她解开岳少俊衣衫,只见他右首胸前,同样有一条尺许长、两分来宽的焦痕,连皮肤都被的焦了,但显然不是暗器所伤?恽慧君道:“娘,这是什么东西伤的呢?”
恽夫人微微摇头道:“娘也看不出来,但他骨骼并未受伤,大概他练的是什么外门阴功,伤及内腑,才会昏迷不醒。咱们的‘八宝紫玉丹’,是治伤圣药。只要一口气在,都可医得好,何况恽义已经赶去了,易伯伯最多半个时辰,也可以赶来了。”
说到这里,不觉叹了口气道:“唉!你爹也真是的,出去好几天了,还没有回家,要是你爹在家,就会看得出岳相公的伤势来了。”
恽慧君道:“娘,爹的医道,比易伯伯谁高?”
恽夫人笑道:“那自然易伯伯高了,大家不都叫他易华忙么?”
恽慧君道:“真急死人,易伯伯快些来才好。”
接着又抬头道:“娘,岳相公服了咱们的‘八宝紫王丹’,怎么还不醒过来呢?”
恽夫人笑道:“药刚灌下去,药性还没行开呢,等药性行开了,自然就会清醒过来,慧君,你受了几天委屈,没有好好的休息,这时才不过三更刚过,你还是先回房去歇一回,这里有娘和小翠守着。”
恽慧君那肯回去,扭扭肩道:“女儿不累。”
她坐在床沿上,只是注视着岳少俊的脸色。
恽夫人自然看得出来,女儿的一颗心已全放在岳少俊的身上了。她当然赞成,像岳少俊这样的人品武功,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女儿眼光真不错,一面含笑道:“也好,再有半个时辰,易伯伯也可以来了,你既然不累,那也该进去梳洗梳洗,换件衣衫,瞧你蓬头垢面的,大概已有好几天没洗脸了。”
恽慧君应了一声,站起身道:“好,娘,我去。”
往外行去。
恽夫人道:“还有,现在已经回到家了,你该把面具收起来了,都是你爹,花朵般的女儿,偏要你整天戴着那劳什子,看了就使人讨厌。”
恽慧君哈的笑道:“娘,戴着这面具才好呢,出门在外,从没有人看过女儿一眼。”
恽夫人咄咄的道:“女孩子就像一朵鲜花,要人人都欣赏才好,没有人看你,就是没有人欣赏”说到这里。
忽然轻“哦”一声,问道:“岳相公知道你戴着面具么?”
恽慧君轻盈的转了个身,说道:“他才不知道呢!”恽夫人道:“岳相公没见过你真面貌,还能和你谈得来,可见这孩子是个品行端正之人”
恽慧君不待娘说下去,羞急的叫了声:“娘,我不来啦!”
一阵风般往里奔了进去。
一会儿工夫,她已经梳洗完毕,急匆匆的从里面走出,前后不过一盏热茶的时间,恽姑娘可就像换了一个人啦!
不是么,她进去的时候,还是扁脸塌鼻,面貌平庸的人,这回她盥洗了走出,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人眩目的少女!
瞧,她那张红里透白时小圆脸上,配着弯弯的黛眉,清澈的大眼,玉管似的鼻子,江菱般的嘴唇,不但美,而且娇,就是不像从前的恽慧君了。
原来淮扬大侠浑钦尧,只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她又经常来往武进,扬州之间,免得让人看了招蜂引蝶,才托人重金觅到了一张昔年巧手书生制作的人皮面具,掩去本来面貌。
戴上这张面具,就变成扁脸塌鼻,虽然还不算得太丑,但也是十分平庸的女子了。
闻言表过,却说恽慧君走近榻前,一眼瞧见岳少俊仰卧床上,两颊火红,气息依然十分微弱,昏迷不醒,不觉翠眉深锁,娇声道:“娘,他服下‘八宝紫玉丹’,快有半个时辰,怎么还没醒过来呢?”
她取下面具来,原希望他醒来之后,看到自己,好让他惊喜一下,他依然昏迷不醒,叫她如何不又惊又急。
恽夫人口中“唉”了一声,低低的道:“看来这孩子伤得真还不轻,连咱们紫玉丹都好像失了效一样!”
恽慧君脸色惨变,两眼含着两泡泪水,问道:“娘,你说他要不要紧?”
恽夫人安慰道:“岳相公伤势虽重,只要易伯伯来了,他是伤科圣手,什么伤治不好?
你也不用焦急”
话声未落,只见门帘掀处,小翠一下冲了进来,口中叫道“老夫人,小姐,易二老爷子来了。”
她手中还捧着一只朱红漆的小药箱。
恽夫人听得一喜,忙道:“快请。”
只听有人呵呵一笑道:“老夫已经进来了。”
随着话声,走进一个身穿锦团长袍的老人,连连拱手道:“方才听恽义说,有一个岳相公负了重伤,弟妇要兄弟连夜赶来,想必伤势非轻。”
这人瘦高个子,皮肤白皙,颌下有一把花白山羊胡子,说话声音宏亮,步履从容,正是名满江淮的淮扬三杰中的老二人称易华他的易清澜。
恽夫人捡袄道:“深更半夜,惊动二伯,实因岳相公伤得很重,只好请二伯来瞧瞧了。”
恽慧君早已一跃而上,拉着易清澜的衣袖,说道:“二伯伯,你快去瞧瞧,他要不要紧,怎么会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易华佗看了恽慧君一眼,笑道:“小慧,你别急,先让二伯瞧瞧再说。”
恽夫人道:“瞧你这孩子,急成这个样子,二伯赶了三十多里夜路,也该让二伯坐下来歇息才是。”
一名使女送上香茗。
易华伦一手持须,笑道:“不要紧,这位岳相公既然伤得很重,还是先看看他伤势再说。”他不待恽夫人开口,接着问道“他是被什么人打伤?”
恽夫人道:“火灵圣母。”
“火灵圣母?”
易华佗举步走近榻前,一面回头问道“他怎么会惹上崆峒派祝灵仙的呢?”
恽夫人道:“此事说来话长,二伯那就先看看他伤势,我再详细奉告了。”
易华忙问道:“弟妇可曾喂他服过‘八宝紫玉丹’么?”
恽慧君抢着道:“喂过了,那是半个多时辰以前的事,二伯伯,咱们的‘八宝紫玉丹’,功能起死回生,怎么服了药,会一点功效都不见呢?”
易华佗没有作声,伸手掀开岳少俊衣襟,目光一注,不觉失声道:“这是‘火焰刀’所伤!”
恽慧君站在他身旁,问道:“火焰刀是暗器么?”
易华伦道:“火焰刀是一种离火内劲,威力虽不如‘太阳神功’,但杀伤之力甚强,只要被它击中,不但锋利如刀,可以隔着衣衫皮肉,切断众人内腑;在外表上,只有一条极细焦痕,不易看得出来,而且它火力奇强,可以的伤敌人脏腑,甚至把人五内焚毁,当场毙”
恽慧君不禁流泪道:“二伯伯,你看他伤势如何,还有救么?”
易华佗道:“老夫说的,只是‘火焰刀’的威力而已,但这位岳相公虽被火灵圣母击伤的,那就还有药救。”
恽慧君道:“为什么呢?”
易华佗道:“火焰刀虽是火门中最厉害的一种功夫,但它是纯阳的功夫,练的人必先经‘少阳神功’‘三阳神功’,而至‘太阳神功’,循序渐进。如今据说‘太阳神功’已经失传,练过‘三阳神功’,就开始练‘火焰刀’,基础终嫌稍差,何况这施展‘火焰刀’的祝灵仙,伤人之时,又在晚上,女人练‘火焰刀’就有阳极阴生之象,再加伤人在晚上,又是阴盛阳衰之时,故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恽慧君听说岳少俊只有“一线生机”但觉心头一紧,一下扑到恽夫人怀里,哭道:
“娘”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
恽夫人抱着女儿,轻轻替她理着秀发,强忍一腔酸楚,安慰说道:“孩子,岳相公生得有如光风弄月,相貌端正,绝不会是夭折之相,二伯一定会替他悉心疗治的。”
易华忙细心的把了岳少俊的腕脉,和仔细的察看了他肤色,五官,然后又侧着耳朵,贴在胸膛上倾听了一回,一直没有开口。
恽夫人,恽慧君母女二人,更不敢打扰,只是愁眉泪眼的望着他,只希望从他的口中说出一句:“伤势尚无大碍”的后来,但易华忙就是紧闭着嘴唇,蹙紧双眉,一言不发。
恽夫人忍不住问道:“二伯,怎么样?岳相公是不是有救?”
易华伦攒攒眉道:“这情形很难说,被‘火焰刀’击中的人,十有九”
他想说“十有九死”但看了母女两人那副伤心模样,不觉一楞,心中立时想到了一件事,这就口气略为一顿,接着道:“十有九人被的伤内脏,伤势内重外轻,但这位岳相公的伤势,却是外重内轻,好像她掌力刚击上岳相公之时,就已收了回去,内劲没有尽吐。”
恽慧君道:“二伯伯,你说他伤得不太重了?”
易华佗一手持须,徐徐道:“照理说,岳相公内脏受的掌力,应该不算太强,但他气机倒行,又像是逆血倒行之象!”
恽慧君道:“逆血倒行,很严重么?”
易华佗道:“逆血倒行,是说他内腑受到剧震之象,老夫只是研判他中掌的情形而已。”
恽夫人道:“二伯方才说火灵圣母内劲没有尽吐,那该是伤的不重了?”
“不错。”
易华佗道:“火焰刀不比别的功夫,正因她出手不算太重,这位岳相公所以还能留着一口气,若是她出手稍重,这条小命早就保不住了。”
恽夫人道:“二伯,那么他还有救么?”
“难,难”
易华佗微微摇头,然后伸了伸三个指头,说道:“普天之下,要救被‘火焰刀’击伤的人,只有三种方法恽慧君心中暗道:“有三种方法可救,还说‘火焰刀’伤难救呢!”
恽夫人道:“不知是那三种方法?”
易华佗道:“第一,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火灵圣母练制的‘火灵丹’,善解火毒,只是她既然出手伤了岳相公,岂肯拿出‘火灵丹’来?”
恽夫人道:“第二种呢?”
易华忙道:“北海冰魄散,是唯一克制火门神功的灵丹,即使是被‘太阳神功’所伤,一样可以起死回生。”
恽夫人道:“这两种药物,都不易求取,二伯,你说还有第三种方法,那是什么呢?”
易华忙道:“除了上述两种丹药,第三种方法,只好求助金针了”
他底下似是还有下文,但却没有说下去。
恽夫人道:“目前既然别无他法,二伯就只好替他使用金针了。”
易华佗摇着头道:“金针过穴,固然可以宣泄他内腑火毒,保住性命,但唉,这样一来,真气尽泄,一身功力,也付诸流水,从此再也不能练武了。”
恽慧君听得机伶一颤,哭道:“娘,这怎么成了?二伯伯,求求你是不是还另有办法可想?”
易华忙自然也已看出这位岳相公和这位侄女的关系来了,黯然摇头道:“纵有灵药,也鞭长莫及,眼前唯一的办法,只有用金针宣泄火毒一途可循了。”
恽夫人坚决的道:“我找火灵圣母去,她要的是吸金剑,我以剑换她火灵丹,她不会不答应。”
恽慧君道:“娘,我也去。”
易华忙道:“弟妇,你要找火灵圣母去?吸金剑换她火灵丹,这是怎么一回事?”
恽夫人就把火灵圣母劫持恽慧君,正好岳少俊从武进来,代自己赴约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易华忙听得勃然变色道:“崆峒派也欺人太甚了,在咱们淮扬地面上,掳人勒索,当真没把咱们淮扬派看在眼里了,走,老夫陪你找火灵圣母去。”
恽夫人道:“二伯息怒,如今岳相公伤重垂危,急需‘火灵丹’,救人要紧,只好拿剑向她换药了,至于这场梁子,是崆峒开的衅、且等拙夫回来,再作道理。”
易华佗点头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恽夫人从岳少俊身边,解下吸金剑,回身道:“慧君,你不用去了,岳相公伤势极重,你还是在家好好照顾他的好。”
恽慧君回眼望望躺在床上的岳少俊,闭眼仰卧,气息奄奄,晶莹泪珠,不禁又从眼角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默默的点了点头。
恽夫人道:“二伯,咱们走吧!”
易华佗一手持须,举步往外行去。
恽慧君一个人守着岳少俊,只是低着头,暗暗垂泪。小翠替她倒了一盅热茶进入,低声说道:“小姐,你喝一口热茶咯!”
恽慧君连头也没抬,说道:“你放着就好。”
小翠道:“小姐”
恽慧君没待她说下去,挥挥手道:“你出去,我心里烦得很。”
小翠不敢多说,悄悄的退了出去。
恽慧君一手端起茶盅,正待就着嘴唇喝去,突听窗前“啪”的一声,射进一道白光,直向床上躺着的岳少俊射去。
恽慧君猛然一惊,急忙定睛看去,从窗口打进来的,赫然是一支亮银梭子镖,差幸对方手法没有射准,钉在距岳少俊咽喉还有三寸来远的木板上!
这下直看得浑慧君心头猛沉,霍地站起,一手从桌上取过宝剑,娇叱一声:“什么人?”
双足一点,一式“乳燕飞帘”飞快的穿窗而出。
这卧室窗外,正好是一个小庭院,种植着一棵银杏树,树叶茂盛,浑慧君追出院子,就看到一条人影从银杏树下掠上墙头,一闪而逝。
她岂肯轻易放过,双足一顿,长身掠起,跟着扑上围墙,举目四顾,但见那黑影已经掠过两座屋脊,怆惶向西奔去。
恽慧君提起一口真气,施展轻功,一连几个起落,掠过两重屋脊,那黑影早已跃落平地,奔行甚快。
恽慧君衔尾急追,紧跟着不舍,两人一前一后,宛如两点流星贴地低飞,不过眨眼工夫,已经奔出三里来路,这里已快要接近城垣,地势渐僻。
恽慧君经过这一阵奔行,已和对方接近了不少距离,如今双方相距,只不过四五丈远近了,这就娇声喝道:“你还不给我站住?”
前面黑影听到喝声,果然停下步来,转过身道:“你是在叫我么?”
恽慧君这才看清对方是个瘦小个子,因在黑夜之中,看不清对方面貌,闻言冷冷的道: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不叫你,还会叫谁?”
那瘦小黑影奇道:“我和你素昧生平,你叫住我干什么?”
恽慧君道:“我叫住你干什么?你说,你从那里来的?”
瘦小黑影道:“我从那里来,管你什么事?”
恽慧君长剑一指,冷声道:“自然和我有关,你是什么人派来谋刺岳相公的,只要你说出主使的人来,我还可以饶你不死。”
瘦小黑影惊异的道:“你说什么,谋刺岳相公?我根本不知道岳相公是谁,怎会去谋刺的呢?”
恽慧君气道:“你还想抵赖?方才明明是从咱们归云庄逃出来的,这还假么?”
瘦小黑影听得更为吃惊,连连拱手说道:“归云庄、你是归云庄的大小姐了,小的因家兄生了急症,进城买药来的,小的练过几年功夫,脚下跑的较快,刚才就是从街上出来,赶回家去,大小姐要是不信,请看小的手中这包药就知道了,小姐一定追错人了。”
说着举起右手来,他手中果然拿着一个四方的纸包,一望而知是个药包。
恽慧君自然知道吉祥坊街口,就有一爿叫做鹤寿堂的药铺,看来他说的不像有假,略为沉吟,不觉长剑一收,说道:“你去吧!”
瘦小黑影如释重负,连连拱手道:“多谢大小姐,小的家兄,病势沉重,就等着小的买药回去煎服,小的那就先走了。”说完,提着药包,回身就走。
只见他双足点动,身形起落如飞,朝城垣奔行,眨眼工夫,就已走得不见踪影!
恽慧君心中暗道:“这人一身功夫,看来相当高明,真想不到会是市井中人。”
经过这一阵耽搁,暗算岳少俊的人,自然早已逃走,那里还找得到他?恽慧君一手提着长剑,也就只好赶回归云山庄去。
这时差不多已有四更光景,庄前一片黝黑,她堪堪奔近大门,只觉恽义一个人楞楞的站在门前,似在等候着什么人?恽慧君脚下一停,问道:“我娘回来了么?”
恽义站着没有作声。
恽慧君道:“老管家,你是怎么了?”
恽义还是站着没动,恍若未闻。
恽慧君惊然一惊,暗道:“他是被人点了穴道,老管家恽义,自小就跟着爹,一身武功,比自己还高,这会是什么人下的手呢?”
心中想着,急忙举手连拍了他两处穴道。
恽义口中“啊”了一声,两手活动了两下,举目四顾,说了声:“奇怪!”
恽慧君问道:“老管家,你觉得怎么了?”
恽义双目精光烟烟,愤然道:“是大小姐替老奴解了穴道,唉,说来惭愧,老奴真是栽到家了,遭人暗算,居然连人家影子都没瞧到。”
恽慧君道:“你没看到人?”
恽义道:“是的,老夫人和易二老爷子走的时候,要老奴好生看守门户,老奴送走老夫人,正待转身进去,突觉背后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发现恽慧君手中提着长剑,不觉问道:“大小姐可是发现贼踪了么?”
恽慧君道:“我是去追一个人,才回来,看到你站在门口”
恽义神色一凛,说道:“大小姐追上那人了么?”
恽慧君道:“我追错了人,那人是进城来买药的,我放他走了。”
恽义好像想到了什么,忙道:“大小姐快进去瞧瞧,老奴也要四面去巡视一番,别中了贼人的诡计。”
“哦!”恽慧君经他一言提醒,连忙点头道:“我这就进去。”
急匆匆奔人后院,跨院房中,还点着灯火,安宁如故,恽慧君稍稍放下了心,放轻脚步,掀帘而入,目光一注,一颗心不由得往下直沉。
房中很安静,油盏上的灯芯,还结着两颗如意灯花。小翠就坐在床前一张木凳上,低垂粉颈,在打瞌睡,只有躺在床上,身负重伤,一直昏迷不省人事的岳少俊却不见了!
连那支亮银梭子镖也不见了。
他伤重垂危,当然不会自己不别而行,那是有人把他运走了!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恽慧君一下掠到小翠面前,大声叫道:“小翠、小翠小翠当然不是打盹,而是被人点了睡穴。
恽慧君又惊又急,一掌推开她穴道,急着问道:“小翠,岳相公呢?”
小翠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揉揉眼道:“小...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