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了件令人伤心之事——上辈子他身边满是美女,到死前也还不曾有一儿半女,这辈子……就算是这个不能启齿的毒治好了,怕也难有后了。
何况有那妖神作祟,他的身体已屡受折磨,如今又病成这样,未必还能再活多久,这其间又要留下子嗣,当真是太难了。
立储之事,还是当务之急。
宣帝坐起身来,神色淡淡,已恢复了做皇帝的姿态:“幼道回去后替朕留心一下,叫宗正卿给你找出几家近支宗亲,挑出辈份年纪合适,人又聪明贤德的,年纪大点更好,尽快写成奏章,递到朕手中。”
淳于嘉虽然盼着他不要娶妻,可还是尽职劝道:“陛下正在壮年,又不曾大婚,若令藩王进京,怕是朝中众臣不肯答应吧?”
宣帝落寞地笑了笑,抬起眼问他:“幼道以为朕还能有子嗣么?国赖长君,你只管去替朕查看藩王品行吧。”
淳于嘉并不知道宣帝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只当他是真的迷恋上了龙阳之事,不愿再立后宫。他心中喜忧参半,又服侍宣帝重整衣冠,惶惶然退出了芳景殿,连家也舍不得回,直冲到宗正寺,逼着宗正卿替他挑选近支宗亲,准备承嗣。
此事一夜之间便传遍朝中。除了少数胆大妄为、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之外,朝臣大都反对藩王入京承嗣。行动力强如何丞相与岳太尉之流,险些又领着人去跪宫门。
然而上一回的失败也让他们见识到了宣帝的油盐不进,于是两位老大人对坐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藩王入京,又是一番动荡,圣上如此年轻,何必叫宗室子承嗣?不过是为了谢郎之事,伤心糊涂了!咱们可不能让陛下终身不娶,绝了后嗣。不如待谢郎醒来,请他亲自劝陛下立后?”
“陛下一时情伤,想不开也是难免的。不过我记着陛下早有纳妃选美之意,只是前些日子为了立后闹起来,一时顾不上罢了。叫代国公主为陛下挑选淑女,分分陛下的心吧。”
何丞相一把美髯差点揪秃了,羽扇频摇,愁容满面地说道:“上回陛下欲立男后,又要叫大臣之女入宫,这些天朝中能嫁女的都找内子定了人家了……要不然再等十年,我看看哪个重孙女儿可以入宫?”
就在朝臣束手无策之际,一个好消息自大正宫传了出来——谢仁终于醒过来了,而且并未落下太大的病根,再调养月余,应当就可以无碍了。
这消息对宣帝是好消息,对旁人可就未必了。不提那些心怀叵测、一心觊觎龙体的奸佞,就连一般朝臣都忧心宣帝龙阳之心不死,见谢仁身体无碍,又要兴起立男后的打算。宣帝对此事却是一直保持沉默,在知道谢仁苏醒之后,也不过打发太监早晚探视,仍是一步也不曾踏入大正宫。
何丞相拿不准他的打算,因藩王入京一事还在淳于嘉主持之下步步施行,便上表请入宫探视谢仁。宣帝无可无不可,派了王义等几个心腹太监陪着老丞相一起入宫,倒不是防着他对谢仁有什么非份之想,只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何丞相是四朝老臣,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举动。老丞相进宫后只是亲切地慰问了谢仁的病体,并欣欣然告诉他:宣帝已下了罪己诏,把错宣他入京之事揽在了自己身上,还封了他做会稽郡守,只要他病愈,便可离京还乡了。
谢仁倚坐在引枕之上,面色仍旧苍白萎顿,目中也无甚神彩,然而态度却至为坚定。一阵闷咳之后,他攥着染上点点鲜血的手帕,十分平静地说道:“谢仁此身已属圣上,怎能就此离开?”
36、第36章
何丞相回到家时,内伤得似乎比谢仁还要严重,躺在床上叫人替他拿了笔纸来写奏折。写了两三万字的奏折之后,老丞相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最要紧的问题——没错,谢仁入京以来这么久,根本也没跟宣帝独处几回,怎么就此身已属圣上了?
出于为尊者讳的考虑,他硬是撑着病体把宣帝堵在了文德殿,遣退众人低声逼问:“谢仁之事,陛下是怎么打算的?”
谢仁可是宣帝心底隐痛。好好的美人变成男的不说,还把自己这多年的念想彻底打破,让他每每想起前世娇艳风流的阿仁,都会忍不住怀疑对方也是男人,心灵支柱几乎完全崩溃。
好容易狠下心要把谢仁遣回原籍,何丞相又忽然提起此事,宣帝心中不免升起几分警惕,盯着他问道:“何丞相为何说这种话?朕不是早就吩咐了,让阿仁……谢仁回会稽为官?”
何丞相阴森森地盯着他问道:“臣昨日入宫探视谢仁,听他说道,他已身属陛下,不能再离京了。老臣愚钝,竟不知此事是何时出的,然则若传至外人耳中,必定有损圣誉,请陛下早做决断!”
阿仁怎么就跟这老儿说了!
宣帝羞得以袖掩面,半晌答不上话来。何丞相看他这副模样,也无奈地叹了一声:“陛下若舍得,老臣就替陛下作主,叫御医暗地动手,除了这段祸患……”
“不可!”此言一出,宣帝再顾不得将要丢多大的人,连忙拉住何丞相:“当时……丞相……唉!此事万万不可,朕再去劝劝阿仁就是了。”
见宣帝反应如此激烈,何丞相便知道他龙阳之心仍旧未死,心中但觉大势已去,黯然叹道:“老臣明白了。只是陛下前日已发下圣旨遣他离京,此时重议立后之事,臣怕再生风波。既然那谢仁对陛下一片痴心,定然也不会在意身份之类,只教他留在宫中,位份却要降一降了。”
宣帝不由得又想到谢仁昏迷之前说的那句:“先生以后定不会忘记我,也不会把我当成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