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毫无必要。”
少年皇帝倏地抬头,眼睛变得冷冰冰,透出嘲弄:“我和你……置气?”
从他们小时候,他就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如今庄忱长大了,他就更不清楚该怎么做,于是只有沉默。
大半年的时间,的确已经让少年皇帝迅速长大,身上看不出小殿下的影子了。
他不说话,庄忱也不再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拿过一旁那一沓文件,靠在床上继续批复。
碎片里的他很快就忍不住了,过去按住那沓该死的文件:“非要这样?你——”
这次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要庄忱做皇帝、担负起整个伊利亚的人是他,要庄忱支撑危局,平定混乱的也是他。
就算是再不可理喻、再荒谬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坦然地说出“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不知是出于什么念头——或许是正有什么在被不断剥离的惶恐,让他做了个很反常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决定:“……别做这些了。”
“我带你去骑马。”他握住那一沓文件,尝试着将它们抽走,“宫外有条路,银杏全是金黄色。”
这样反常过头的态度……可能是吓着了年轻的皇帝。
那张已经总是惯常板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很漂亮的冷冰冰的眼睛里,透出分明诧异。
十七岁的皇帝问:“……你疯了?”
“没有。”他说,“仗暂时打完了,陛下,今年冬天之前,不会再有战事。”
所以这些文件,也不那么急着必须立刻被批复。
在那双眼睛匪夷所思的注视里,他把文件放在一旁,暂时收好。
他替庄忱拔掉药水所剩无几的吊针,用一块止血贴把药棉按在针孔上,想这么按一会儿,和庄忱说几句话:“你最近——”
庄忱自己按着止血贴,把手收回去。
他的手下变空,沉默了片刻,还是把话说完:“……你最近的工作太繁忙了,我听他们这样说。”
年轻的皇帝闭着眼,靠在枕头里:“他们总这样说。”
“所以我想,至少带你出去透透气。”他说,“不能再发生这种情况。”
他说完这句话,绞尽脑汁,又尽力想了一句:“如果是在战时,向帝星的紧急求援被你……错过,就会误大事。”
听见这句话,十七岁的皇帝也并没有更多反应。
靠在枕头里的少年其实很单薄、单薄得连骨头都硌得慌,医生拒绝给出更多细节,他不知道庄忱这是怎么了。
明明过去那两年,庄忱的身体已经养得好了很多,怎么做了皇帝,反而比过去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