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烦我,别说话,很吵,我睡不着……”
凌恩在衣柜里找到第一块碎片。
他不逼庄忱出来,尝试用干净的软绒擦拭那些冷汗。
他屏着呼吸,做得极为谨慎,并思考自己当初是不是瞎了。
怎么会有人认为他有精神力天赋?他对着这样的庄忱,甚至看不出庄忱很难受。
躲在衣柜里的碎片蜷缩着,因为脸色太过苍白,衬得睫毛和眼睛都漆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是谁?”小殿下向衣柜深处退进去,“我不认识你。”
凌恩沉默下来,看着自己空洞的影子。
他已经完全无法分辨,是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得知自己的凶手身份时更痛苦……还是现在,这种伪装的镇定下,持续被解剖的心脏更难熬。
但这样的念头冒出,他就觉得好笑,这种好笑甚至师承自努卡——努卡评价他的所有话都完全正确。
他在最该痛苦的人面前,说自己痛苦。
在最难熬的人面前,在这个人已经熬到死亡,葬礼结束后……他开始说自己有多难熬。
能有多难熬?
他当初就这么问庄忱——不过就是接过皇冠,做个皇帝,有数不清的人盼着做这种白日梦。
他从不给庄忱自己的心,又把小殿下滚热柔软的一颗心,逼进最冰冷的牢笼里去。
现在他对被自己手刃的一颗心……说自己难熬?
这太荒唐、也太可耻了。
主体的归来,让这些碎片也跟着苏醒,而主体放弃的记忆,似乎也会影响到这些碎片。
衣柜里的小殿下同样不再认识他,也不再对他的精神力感到熟悉。
他被抵触、被排斥,甚至不再有自称是“从前线回来的人”这种资格。
衣柜里的小殿下蜷缩着,用厚实的大衣把自己埋上,只露出苍白的小半张脸,和大得过分的黑眼睛。
他问凌恩:“……我爸爸妈妈呢?”
“我带你去找他们。”凌恩低声解释,“我需要……我需要模拟你的意识波动频率,找到你的爸爸妈妈。”
小殿下的碎片睁着眼睛,蜷在层层叠叠的衣服里,呼吸很微弱。
“我死了。”碎片问,“是吗?”
凌恩尝见喉咙里的血腥气。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还在跳,也许早就被剖干净了,也许泵血的不过是个空壳。
他亲手杀死这个狼狈过头的自己,换成足够平和足够温柔的来,单膝点地跪下:“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碎片并不受他欺骗,伊利亚的小殿下很聪明,根本不会被任何善意的谎言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