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沉默良久,拱手施礼,转身出了戏园子。
……
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那十年里,他们常有这种相处——克己奉公的大理寺卿,被一心要做奸佞的时鹤春气死气活。
有那么两年时间,秦照尘说什么都不肯理他,看见了也漠然离开。
时鹤春的身体也是在这两年迅速坏下去。
任何人只喝酒不吃饭、不在家里睡觉、整天待在戏园子,身体也很难好得了。
但这也不是秦照尘的责任。
大理寺卿只是没法再去听戏了。
哪怕走到了戏园子门口,在外面的酒家坐了一个时辰,喝了两壶酒,秦照尘还是没法再走进去。
“他不回家,是因为他母亲脑子糊涂了,不肯认他。”
秦照尘低声对萍水相逢、耐心听他啰嗦的孤魂说:“他不吃饭,只喝酒,是他心里难过。”
“我从没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当奸佞,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我从没问过……”
秦照尘看着杯中酒:“我不请他吃饭,不盯着他睡觉……我不陪他听戏。”
时鹤春这一生,其实乏味寡淡至极,总共也就只有这几件事可做。
所以不能怪被他抢回府上的小仙鹤……觉得红尘无聊。
萍水相逢的孤魂给他续满一杯酒,沾了些酒水,在桌上写下:不怪你。
秦照尘摇头。
假如他没说过那些话、没擅自强迫时鹤春活下去,没把时鹤春抢回家过,那就不怪他。
他们只是立场相悖、政见相左的朝中同侪,假如只是这样,那就不怪他。
可他们不是。
在那么难熬的日子里,时鹤春看他查的所有案子、审他判的所有卷宗……哪有天生的“朝堂栋梁”、“清流砥柱”?
他没行差踏错过,没判错过案、没冤枉过人,是因为时鹤春一直低头看着他。
……
这下萍水相逢的孤魂也不知该怎么劝。
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第三壶酒被推过去,酒水在桌上写字:喝。
大理寺卿把那壶酒喝下去。
这么对着嘴浇其实很难受,容易被呛得不停咳嗽,喘不过气,喉咙里一片火辣。
秦照尘咳得眼前泛黑,在心里想,时鹤春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这么喝酒。
这些念头也被酒漫过。
大理寺卿的酒量也并不佳,只是勉力维持清醒,所以才没醉倒。
这一整壶酒灌下去,秦王殿下撑在桌边,意识就已有些模糊。
萍水相逢的孤魂问: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