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边霁抱起他,两个人靠得更近,漆黑的夜雨里,仿佛连这个房间所能提供的庇护也不够。
不够,要么剖开胸膛,用肋骨支撑,要么剖开心脏,把一小团机器人藏进去。
宋边霁问:“是不是很累?”
庄忱靠在他怀里,被揉得很舒服,半睡半醒:“什么?”
“陪我想办法。”宋边霁低头,声音很轻,“三十五次。”
他知道那些不只是数据,不只是影子——哪怕其他机器人都是这样,他的机器人也不是。
在看似赝品的影子、冰冷的代码数据里,藏着2603微弱的自我意识。
很微弱,偶尔醒过来,朝他笑一笑,要一点姜汁可乐喝。
偶尔来听他讲故事,被他牵着手,出门去散步。
他们出去散步,去看星星,去看火烧云,这个世界偶尔也有好天气。
……
他跪在地上,对着彻底无法再拼凑的破碎零件,于事无补地徒劳挣扎,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疯了的时候,他知道藏在代码里的意识还陪着他。
人造皮肤早烧干净的机械手,断裂在地上,电线裸着,金属关节艰难地、微弱地挪动,试着去拉他的衣袖。
他的电脑被入侵,光标闪烁,有人在屏幕上给他打字。
next
nexttime
……nexttime,下一回,下一次。
光标跳动着,一点一点给他打出乱码,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乱码恰好能用符号组成一只小猫。
据当事人说是凶猛大花豹,虽然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证实,但他的机器人坚持这是小豹子。
看不见的小猫绕着他跑,碰碰他的额头,贴贴他的手心。
……
宋边霁收拢手臂,机器人躺在他怀里,中央处理器已经停转,没有任何程序在驱动代码运转。
除非是不受干扰的自我意识。
庄忱想了一会儿,决定暂时接受这个身份,因为他自己的数据库里,恰好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累。”庄忱说,“我也想跟你回家。”
灰色的眼睛怔住。
庄忱抬头,迎上那双眼睛。
……也有些时候,他被拽回这具身体、这条轨迹里。
他们一起看三十五次烟花,最盛大的占满夜空,最小的一次,只是电线打出来的一点火星。
他知道自己报废,知道自己醒不过来,尝试不算顺利,漆黑寂静的空间里无路可走,感受模块慢慢失效。
有人抱他。
最后一点感受,是发着抖的、和眼泪一起落在额头上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