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道敦煌往西域,并非谷梁鸿惯有的通商路线,往年他更喜欢先入瓦剌之地,从那里开始一路搜罗奇珍异宝,到西域后兜个圈子回凉州,这次决定改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苏落同行。
为争夺蒙古汗位,西瓦剌与东鞑靼战争频发,势力各有消长,谷梁鸿担心苏落的安危,纵使自己有三头六臂,也还怕百密一疏对她照顾不到,所以放弃瓦剌之行,改由这里入西域。
一行人从敦煌出发不久即进入茫茫大漠,按谷梁鸿的计算大抵六七天路程便可穿越过去,吃食饮水等必备之物已经满满当当,应对恶劣天气的措施业已想过,除了要防备公孙老爷外,即使再有其他突发之事,对于见多识广的他也不是什么登天难事,而公孙老爷被苏落刺伤应该不会马上再次行动。
驼队由一个在敦煌雇请的向导带路,谷梁卓然领队,谷梁鸿在后面压阵,他之所以选择留在后面,是可以一目了然的望见前面所有人的异动。
行至午间,气温逐渐上升,此处还没有到沙漠腹地,沙漠腹地在盛夏之时气温高得离谱,据说能瞬间把人的衣服烤着,所幸谷梁鸿了解这些,才选择春日出行,现在也就是初夏。
“原地歇息。”他一声令下,连墨飞白墨绯烟和公孙老爷都听命的各自寻找蔽阳之地。
一出凉州,苏落和春好就处于持续的兴奋中,特别是春好,就想在脑门上打开第三只眼,见了很多她没见过的,吃了很多她没吃过的,而眼下这无尽的荒凉和雄浑,让她这只井底之蛙见了天日,激动的指着跑跳而过的一只黄羊喊:“狗!”
“猪!”苏落戏谑道,隔着帽子围挡的纱罗都能看清那是什么,头上还长着两只角呢,这笨丫头竟然说是狗,她从骆驼上下来后径直坐在地上,又一高蹦起,好烫。
偷瞄下公孙老爷,和墨飞白和墨绯烟在一处坐着,一路上苏落为了避开公孙老爷,没敢凑近师兄师姐,想想谁要是捅了自己一刀,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想找他报仇,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以她才怕而远之,捎带也疏远了师兄师姐。
“姑娘,沙漠里的猪居然长角。”春好不知苏落是说她蠢笨如猪之意,感慨不已。
“沙漠里的狗就长角吗?”苏落无奈的唏嘘不已。
她这一反问,让已经从狗的概念转移到猪的概念的春好彻底糊涂了,嘀嘀咕咕:“真是狗啊!可是狗为何长角呢?”
苏落终于寻了棵高大的沙柳旁,疲乏的往阴凉下坐了,用手按了按额头,感觉她的问题太深奥,非自己的智力能回答出,于是指着谷梁鸿道:“那有个博学之人,你去问问。”
打死春好她也不敢去问当家老爷这样一个混蛋的问题,从身上的包裹里拿出两个馒头“姑娘,吃饭吧。”
倘若这也算是饭,苏落想,还不如抓了那个黄羊茹毛饮血呢,馒头被蒸发成石头,想想自己这闪闪贝齿,她没敢咬,还想故技重施“假如我有一百两银子,我就去绘春楼大吃一顿”然后大师兄必定会冲过来送上一堆美食,眼下她不敢招惹墨飞白,不考虑墨绯烟的感受,还得考虑公孙老爷的感受,人家花钱雇请的墨飞白,如何要被自己支配。
此时无风,沙漠一片金灿灿,晃得苏落出现幻觉,随手捞一把放在眼前看看,叹气道:“我如果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是不是就不用经商这么辛苦?”
谷梁鸿拎着水囊酒囊外加一个粗布袋子走到她身边,然后把袋子递给春好:“你照顾主人有功,先给你吃。”
春好从凉州出来一路受宠若惊无数,此时也就见怪不怪的样子,自然的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惊呼:“烤羊腿!”掏出还是礼貌的让苏落先啃了一口,她才吃了起来。
苏落边咀嚼边道:“老爷既然觉得春好不错,她也已经十七八岁了,是不是给她许个婆家呢?”
谷梁鸿道:“好啊,等回去凉州,我做主给春好找户好人家。”
能够在适嫁的年龄出嫁,这是一个婢女天大的喜讯,很多婢女都是在主人家终老一生的,比如那个徐娘,她卖身在郑氏家里做了奴婢,然后随着郑氏出嫁到谷梁世家,一直服侍郑氏,人老珠黄,春心泛滥时唯有对着谷梁鸿意淫。作为婢女还有另外两条路可行,一是和府里的男仆私通,抓着后大多下场凄惨,南方浸猪笼北方杖毙。第二是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当家老爷,使自己麻雀变凤凰也成为夫人,只怕没有变成凤凰之前就被当家夫人下毒投井等等手段弄死。所以,一旦成为奴婢,就注定了悲戚的一生。
苏落这样做算是菩萨心肠了,只是春好摇摇头,憨憨道:“谢老爷,谢姑娘,春好不想出嫁。”
苏落抢过她手里的烤羊腿:“你别说什么这辈子就守着我不嫁人这样的话,我是铁石心肠不会感动。”
春好嘟着嘴“奴婢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因为姑娘你不知,我听咱们府里的婆子们说,女人嫁人之后,这辈子免不了挨打受骂,我怕被男人打,所以不想出嫁,春好笨,但也知道姑娘你心地善良,还真的就想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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