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事

这就是时光的味道。她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女生，偶尔就是画着大大的浓妆来，就像来参加假面舞会一样。有时候就是讨厌别人看出她的懦弱，看出她内心里住着一个小女生。天晚了，三三两两的来人，竟然每张桌子上都有人，太难得。习惯了清冷的酒吧，突然觉得人多得让人心慌，拿起外套打算回家。走出门，发现外面的雪好大，风冷冷的，转身又走进酒吧。她原先坐的那张桌子跟前坐了一个男人，背影看起来有些邋遢，穿着略大的套头休闲装，头发有些凌乱。她径自走到男人的对面坐下，用余光瞥了一眼男人，只是觉得他有点憔悴。

    八点半，两个男孩在舞台上开始唱歌。这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在这家酒吧唱了有段时间了，唱得不好也不坏。好的歌手不会来这种小资情调的酒吧，赚得少。唱第三首的时候，她看赶场子的其它歌手还没有来。服务匆匆的跑到她跟前来，说，姐，你帮着救个场吧，雪太大了，堵车，下一个歌手来不了了。她笑笑点点头。她偶尔也是会救场的，次数很少。没有学过唱歌，但从不胆怯，底下坐着的，基本上也都是不专业的人。男孩唱完，去赶另一个场子，她上台，从容的开始唱，唱norah jones的歌，有些慵懒但也优雅。她第一次听norah jones是北介绍的。北说那个女歌手很棒，得了好几项格莱美奖。她就跑了好几家音像店去买norah jones的cd，最后在开元商城的非凡音像店买到了。她唱着come away with me，心里突然一惊，北，为什么当时不能一起远走高飞？七年的时间，没有教会一个人去忘记，教会她的是见缝插针的记忆。唱完，她又开始唱起老板当年唱给她的那首歌，乐队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演奏了，她向乐队摆了下手，自己开始清唱，一段完毕。走下舞台，从下面抱上来一把吉他开始弹。“或许他根本就不够爱你，你又何必呢？”两首歌，一问一答。不知道不觉，眼里已是泪花。唱完跑下台，迟到的歌手刚好接着唱。

    跑回自己的座位，对面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她向下跑的时候分明看见那个男人还在，只是眨了眨眼，人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有把伞，放在她那边，一把挺大的天堂伞，咖色的，男人的伞。

    周一的清晨，她穿上外套，素面朝天的背着包去上班。推开门，发现还在下着大雪，又回屋，顺手拿起了那把咖色的伞。这是最后一天到单位上班，自此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她要过另一种生活。从毕业一直在这家单位就职。有有时候她讨厌这种一成不变。可是这个决定自己做得并不是想象中的简单。如果不出意外，这家单位自己可以干到退休，工资不自高，但稳定。她犹豫了很长时间，才递了辞职信，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好像这么多年，心中积压着一团火就等着在今天释放。

    走进单位的电动门，走过长满冬青的路面，走进自己办公的那栋楼。她走得比平时慢些，好让自己把平时没有看清楚的东西，能够再认真的看一遍。

    她只知道接自己工作的人叫孙小贝，其他的都不太清楚，今天只要和那个人做一下简单的交接，就可以了。九点多的时候那个人来了，她之前以为叫孙小贝的应该是个女生，结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个男人。笔直的西装，干净的头发。好像有点眼熟。那个男人看着她，说，我是不是哪里见过你？说完，又说，不会的，我在西安没有朋友。她也笑笑。简单的做了交接，她留了一张明片给他说，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她收拾完自己的东西，然后拿地上撑开的伞，要走。伞柄上挂着的翡翠和地面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个男人转过头，看看她，看看伞。然后说，这把伞是你的吗？她被他的问题难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男的说，伞柄挂了块葫芦形的翡翠。她说，你视力真好，离那么远的都能看见底下是个葫芦。男的，只是笑，没有说话。经过每个办公室，和大家一一道别。

    她去了哈尔滨，一个更远的北方城市。

    酒店里住了两天，中介终于打电话，说找到一间正在出租的房子，很符合她的要求。让她去看房子。看后，觉得很不错。房东据说去了外地，委托朋友来签合同。清点物品，试里面的电器。毕了。她摊开合同，看见那张委托书，底下的名字写着孙小贝。上面还用铅笔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她轻轻的笑，世界原来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