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其实她根本不淡定,也不冷静,之所以强撑着,是因为年幼的皇弟比她更需要保护。
元妤仪内心深处充斥着慌张。
在昨日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宣宁侯府还有个二公子,她也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相貌品性,统统不知。
而她即将和这样的陌生人成亲。
还是一桩不光彩的事将两人硬拉到了一起。
元妤仪其实毫无把握,她不知道谢洵是怎样的想法,又对其中的事知道多少。
谢二公子面上看似清冷矜持,但若他知道自己是被设计的那个,想必也会勃然大怒。
那时的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倘若事情顺利,阿澄收回皇权,那她自然可以选择与谢二公子和离;
可倘若事情不顺利,那她在谢二公子面前,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最后与他,想必也只会沦为相看两厌的地步。
绀云适时给公主递上一方柔软的手帕,看了她这样的模样,心里替她难受,可自己说到底也只是个婢女,自然明白分寸。
不能埋怨景和帝,绀云从未来的驸马那边劝,放轻声调对公主道:“殿下不必伤怀,依奴婢看,庶子有庶子的好处。”
元妤仪正拭眼泪,没答话。
“世家嫡子常常以自己的身份为傲,虽说谢大公子在外名声不错,可也难保没有这些世家子弟的通病;二公子虽与未来的家主之位无缘,身份却于殿下有利。”
靖阳公主顶着一双微红的凤眼,闻言来了兴趣,反问道:“他能做的实在有限,怎么对本宫反而有利了呢?”
绀云见她神色轻松了些,眼珠转了转,揶揄地打趣,“殿下日后若是养面首,以谢二公子的身份,自然是管不着您的。”
谢洵身后既没有显赫的母族做支撑,也不得宣宁侯的偏爱,头上还有个身份尊贵的嫡兄,就算是顶着驸马的名头,也不可能有底气在靖阳公主面前端架子。
元妤仪微怔,思路被贴身宫女带偏,竟觉得这样想来其实也很有道理。
谢洵管不着她,以他那个矜持内敛的性子,想来也不会管这些闲事。
只是一成婚就养面首这样的事情,对元妤仪来说还是有些怪异,自己到底还要借陈郡谢氏的东风,不能这样欺负人。
何况谢二公子看起来,委实太孱弱了些,那人方才跪在雪地中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刻在了靖阳公主脑海里。
想到这儿,元妤仪的心里又升起一丝熟悉的愧疚,忙对绀云道:“这样的话,往后可别在谢二公子面前提,倒显得咱们欺负老实人了。”
话里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暗暗下了主意。
既已利用了人家,拉了人掺和这趟浑水,那接下来她自然也得拿出自己的诚意,起码不能再算计人。
至于面首......
元妤仪暗暗发誓,只要谢二公子还是正经驸马一日,她便不会这样伤他的面子。
若有一日,这位驸马先一步驾鹤西去,那她的日子自然也要继续过下去,没必要为他守节。
到那时她再找个知冷知热的郎君伴在身边,也体会体会两情相悦的滋味。
—
冬夜的天空总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如今年关将至,街头巷尾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宣宁侯府却灯火通明。
主院中一个侍从都没留,门窗紧闭,在这样的静谧冬日里显出肃杀严整的气氛来,那样的低气压比往日更加强烈。
谢洵没跪,他膝盖上的伤还没好,此时旧伤叠新伤,只怕明日会下不来床。
更何况,他已经听老侯爷透了口风,靖阳公主在乾德殿时,特意嘱咐过,他需要好好养伤,静待一旬后的婚礼。
青年换了身石青色直裰,却依旧单薄陈旧。
谢洵早已习惯了被他们这样刨根问底的诘问,最后再随便找个理由处罚,一直以来,他在府中,地位尴尬,和嫡兄的待遇更是天差地别。
兴许是有旁人在此,宣宁侯身上的戾气都显得淡了几分,瞥向一旁的王夫人,保持沉默。
王夫人正是谢洵的主母,出身高贵,是琅琊王氏原昌平伯的亲妹妹,众星捧月地长大,养成一副骄纵性子。
女子穿着华美,保养得宜,却还是因为眼角吊起的皱纹暴露了年纪,她面相严肃,颇有雷厉风行之态,甩手抄起茶杯朝青年扔过去。
“下贱东西!”
滚烫的热茶浸湿了谢洵单薄的衣袍,茶杯掉在地上,被摔成碎片。
怒意难消,王夫人丝毫不像个优雅的世家贵女,眼眶发红,仿佛发了疯的市井妇人,她伸手指向站在堂中的青年,出口嘲讽。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学谁不好,偏学了你那下贱娘的勾人招数!真是枉费了侯府这些年对你的教导,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回府后,谢老侯爷已经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同王夫人讲了一遍,她不敢去挑靖阳公主的错,又看谢洵不顺眼,自然是将人叫过来一顿诋毁。
谢洵的眸子眯了眯,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宣宁侯,却见对方心虚地垂下眼眸,只压低声音反驳。
“说衡璋便罢了,你怎么又扯他娘?”
王夫人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哧道:“怎么?谢睢之,人都死了,腐肉化骨,你现在还要护着一个罪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