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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伤?”少女的眼神倏然凝重,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可是胃病吗?”
她记得之前来的那个太医也提起过他的痼疾,无非是饮食不规律,胃口不佳。
江漼朝她一拱手,秉承着医者知无不言的态度解释道:“这只是其一;微臣看驸马后脊背上还有许多早已结痂的鞭痕,膝盖泛青,这是少时久跪之状。”
元妤仪闻言一怔,似是在思忖他的话。
良久,她才轻声道:“本宫知晓了,多谢江院正。”
江漼微一颔首,淡声道:“殿下和驸马的药方,臣已经写好交给侍女了,您多保重身子。”
换成以往,元妤仪必然能察觉出面前的人对她明显表露出了几分额外的关心;可是现在她却全未注意,她满心里想的都是江漼方才那句——
“鞭痕结痂,少时长跪。”
元妤仪知道谢洵幼时过得艰难,可心里却始终对这样金玉其外的高门世家存了一分侥幸,毕竟古语云:“虎毒不食子。”
但现在她才明白,这话其实并不对。
当真有那等黑心肝的爹娘狠下心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折磨,妄图敲碎他一身骨血。
江漼走后,元妤仪终究没有推开那扇门。
她站在窗外,隔着那层单薄的窗纱看向内间榻上那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忽而想到谢洵从前对她说的那句话,“臣此生唯有一条贱命,死又何妨?”
日复一日的折磨,根本看不见头的艰苦日子,饱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他究竟是怎样坚持着一步步活到现在的。
元妤仪不敢再往下想,她的右手搭在窗牑上,轻声道:“谢衡璋……”
此时此刻,她对谢洵过往经历的一切都有了具象化的认识,越心疼他,也越因此厌恨谢家人和江丞相。
痛恨每一个害他至此的人。
—
距离回京已经过去一旬,五月将至尾声,日头一天天热起来,白日也渐渐拉长。
元妤仪整日待在府中,虽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谢洵,却并不觉得无趣,反而唯有看见他才会安心。
而按着江漼留下的方子和太医署送来的补药,日日服用,谢洵的脸色确实在慢慢变好,从一开始的苍白如纸,到现在额头和眉眼间略有几分红润气,正有逐步恢复的迹象。
这兆头让人不由得欣慰。
……
今日亦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虽有几片云飘在天空,一副闲散模样。
也是该入宫觐见皇帝的日子。
这是靖阳公主从兖州回来首次露面,是以元妤仪特意脱下这些天穿着的素白襦裙,换上了银朱云锦宫装,臂间又搭了一条雀纹披帛。
绀云将少女鬓间唯一的装饰品,那根平平无奇的银簪子拆下来后放在了匣子里,又寻了另一只做工精致考究的团凤珠钗簪在她发间。
元妤仪却又从妆匣里将那根银簪找了出来,轻声道:“把这个也戴上吧。”
绀云疑惑:“殿下,戴这个恐怕有失身份。”
一支连她都能看出来做工用料都不出彩的银簪子,若是戴出去,难免会有那碎嘴的看笑话。
可元妤仪的手却没动。
绀云无法,劝说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圈终究是咽了下去,接过那支银簪子,替她簪好。
或许是江长丘被斩首,江相又刚解除禁足,所以江相党羽近日格外乖顺,元妤仪入宫的路程格外顺利。
可是心情却始终沉甸甸的,并无从前入宫时那样的轻松。
景和帝一大早就在乾德宫等着了,见到元妤仪全须全尾地过来,心口揣着的大石头才终于放下。
少年的眉眼多了分凌厉,他身上的君威日益深厚,可唯有对胞姐孺慕依赖的眼神始终未变。
“皇姐!”
元澄扑到面前的女郎怀里,嗓子里溢出的话已然破碎,露出威严外表下的担忧,“阿姊,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元妤仪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安抚性地揉了揉少年玉冠边的乌黑头发。
“都多大了,还说这些羞不羞?”
元澄止住抽泣声,扁了扁嘴道:“不管多大,我都是阿姊的弟弟啊。”
说罢他话音一顿,又将女子扶到一旁的圈椅中坐着,劝慰道:“阿姊,我听江漼说了,姐夫的伤医治及时,这次也一定能熬过来的。”
元妤仪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轻嗯一声道:“这些天驸马的情况已经稳定多了,你也不必挂念。”
昨日江漼来府上把脉,脸色轻松许多,同她道谢洵的脉象平稳,已有大好的趋势;
更何况得知驸马负伤的消息,宫里的名贵补品也是流水一般往公主府送,尽显皇恩浩荡。
元澄似乎想起什么,又拍了拍脑袋,从袖子里掏出几本奏折,递给面前的女子。
随着看的越来越多,元妤仪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她将奏章压在桌上,话里染上一层薄怒。
“他这是什么意思,要逼宫不成?”
递折子的都是从入朝就跟随江丞相的门生,又老又硬,哪怕这次扒掉江行宣的一大势力,也没能彻底熄灭他们心中的怨怼。
而奏章上写的无非都是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