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老祭酒亦是朝中老臣,如今鬓发灰白,却目光炯炯,不露老态,他平日里面容严肃,今日脸上却多了分欣慰的笑意。
元妤仪撞上老者温和的视线,却下意识垂眸。
谢洵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躲避,不动声色地朝她靠近半步,声音极轻,却一字不差地落在少女耳畔。
他说:“别怕。”
他还想安慰她,他外祖父只是看着严厉,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但众目睽睽之下,谢洵也不能出格,故只是半边身子挡在她面前。
元妤仪循声抬眸,面前是青年挺拔的身影,耳后不自觉地升温。
一如刚回京那次,他立在马车外,持剑相护,投下的一道阴影。
陆老祭酒刻意忽视了宣宁侯投来的劝诫目光,声音中气十足,落地铿锵。
“孩子们自有他们的缘分,微臣年迈,半边身子都入了土,也同陛下一样,只凭他心意。”
说完,老者还毫不在意地回望宣宁侯,丝毫不受他的影响。
在陆老祭酒眼里,这个前女婿除了会些甜言蜜语、放得下身架以外毫无可取之处;
更要命的是,他身为一家之主,却优柔寡断,平庸本无罪,偏他沾了懦弱和自私。
如今宣宁侯想掐断儿子的心意,来维持和江丞相的表面和谐,他做的出,可陆老祭酒不屑。
谢家和陆家两族,陆老祭酒虽官职不高,却德高望重,资历深厚,自然也能为谢洵的婚事做主。
“好!”元澄挑眉欣喜,拊掌高声道:“钦天监与礼部何在?”
卫老尚书与顾司监闻声应是。
“逢此良节,喜上加喜,朕心甚慰,特命两位爱卿合算新人八字,另觅佳日,缔结良缘。”
在场诸位大臣没见过这么突然的联姻,但皇帝显然正在兴头上,且男女双方都对此很满意,所以也没人破坏氛围,只习惯性地恭维着。
这事便算定下。
……
元妤仪回瑶华宫后,失眠了。
自从去了承恩寺,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的体验,双目盯着床帐上绣着的海棠花,有些失神。
万般不解迟缓地涌上心头。
但宴后众人离席,她与谢洵如今也算半个定婚的夫妻,没能寻到机会细问。
唯一能安慰到她的便是,那个谢大人对她没什么敌意和偏见,只是不知他图什么。
元妤仪翻了个身,脸颊硌着手心,抚着脸上细腻的肌肤,她心里蓦然闪过一个想法。
难道谢洵是喜欢她这张脸吗?
她倒知道自己生得不错,可是,把这个猜测和谢洵联系起来,便总觉得有些勉强。
元妤仪没忍住笑出声,他看着像清心寡欲的修道者,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世俗的想法。
至于真实的目的,事已至此,日后再问吧。
少女阖上微颤的眼睫,可是脑海中那道义无反顾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却久久不能忘怀。
他真不怕吗?元妤仪心底微微悸动。
……
陆府,灯火通明。
“真的吗?兄长!衡璋他真是那么说的?”
说话的女子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却依旧风姿绰约,她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得把所有细节都问一遍。
陆训言早已习惯小妹这样跳脱的模样,接过妻子递过来的一盏茶,喝完才补充道:“这小兔崽子冲上去的时候,我和父亲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话不中听,可并没有埋怨之意。
陆训盈教养了这儿子十余年,还从未见过谢洵如此喜怒形于色的样子,她前段时间还担心儿子日后会落个注孤生的命。
一旁的嫂嫂眉眼清丽从容,笑着揽住她道:“衡璋这样好,瞧你这做娘的怎么倒跟不信似的?”
陆训盈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嫂嫂,他自然是个好孩子,只是脾气性情太冷清,我呀总怕人家姑娘不恋慕这样的郎君。”
婚后谢洵若还是冷冰冰的,那他夏天往屋子里一杵,连冰盆都给家里省了。
陆训言摆手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啊!”
人虽至中年,可陆大公子却不显年纪,更多添一分让人安心的温和。
“那位殿下喜欢着呢,人生得美,说话做事也周全敞亮,我瞧着就很不错,跟外面那些谣言不相符。”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外面的话我是通通不信的,几百张嘴恨不能将人姑娘活剐了去,哪有这样的?”陆训盈眸中不屑。
她自己就受过口舌之祸。
譬如当初她并未松口嫁到谢府时,外面那些看客便讥讽她是吊人胃口,卖弄手段,刻意欲擒故纵;婚后和离又说她不识好人心,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