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齐齐扛下船来的鼍龙巨壳,林襄身形一晃,险些迎风栽进海里。
这东西可比夜明珠值钱多了。
只可惜,她是个穷逼。悲伤的情绪上涌,林襄大方示意那位少年先行尝试,心中却想待他抓耳挠腮、屡战屡败后,自己再救世主般现身指点,届时课本留名的便成了自己,而非曹冲弟弟了。
那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林襄称鼍?
如此想着,林襄当真扑哧笑出声来。陆逊嫌弃地退后几步,与她保持着不远不熟的距离,生怕旁人看出他们本就相识。林襄也不在意,只嘬着口中的糖棒,胸有成竹地看着笑话。
谁知那位少年不过绕着巨壳踱上两步,便似开了天光一般,直接面无表情地缓声开口:“即是如此,亮便先行一试。”
林襄不可置信地挤上前去,只见那少年派人取来小舟、沙石与刻刀。先是指使众人将巨壳搬至小舟之上,待舟身下沉稳当,便以刻刀标记,取出巨壳后,再填充沙石至刻线处。将沙石分开称重并加总,便是鼍龙壳的大致重量。
完成一系列骚操作后,那人回身寻找林襄,并毫不见外地同她挑衅对视。
林襄:“……”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叫绝声,陆逊摸摸自己瘪掉一半的钱袋,丝毫顾不得感慨,心中正佩服地五体投地,谁知手腕上却忽而覆上一层温热。陆逊低头瞧去,那人虽带着斗笠,面容也被白纱遮掩,可他却成功从对方愈加紧握的手劲中,感受到无比清晰的两个大字。
“快——跑!”
只要我跑得够快,债务就一定追不上我。
陆逊:“……”
请问现在装作不认识她,还来得及吗?
林襄并不知晓陆逊内心的想法,扯住陆逊的手腕后,便自顾自埋头冲刺起来。两人跌跌撞撞逃回钓舟之上,林襄一边庆幸着劫后余生,一边催促陆逊尽快启程,乘着天黑之前赶回楼船之上。
谁知林襄安排得妥当,陆逊却默然独坐,半分行动的意思都没有。林襄好奇探身过去,手指方小心翼翼触上对方的额头,便被陆逊利落躲开。
他转过身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呼吸都有些难得的急促。片晌,就在林襄忍不住想要夺过船桨自己撑船之时,陆逊蓦地冒出一声:“你走吧。”
不要回头,就当我从未见过你。
你本就不该属于这里……
他的声音是难得的诚挚热切,细品之下,却又隐含几分愧疚与自责,倒像是对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林襄突然隐有惊觉,她懂了,这肯定是试探对不对?试探她对孙策的感情,试探她适不适合成为江东主母?
林襄指天发誓道:“小陆弟弟许是不知,我对夫君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换言之,我对你哥哥爱的深沉。
陆逊一时语塞,却不再提方才之事,只垂头兀自撑船而行。转眼月华高升,两人穿行于碧波汪洋,倒像是行走于云阶月地之间,不知过了多久,林襄终是在哈欠连连中,瞧见了楼船的飘杳灯影。
远远地,林襄瞧见周瑜正自船头驻足而望。
风灌满袍,他却好似没有知觉一般,明明一动不动,林襄却莫名瞧出他的思虑与不安。甲板上有人率先发现她与陆逊的踪迹,开始左右摇晃着火把,周瑜慌促的视线就这样同她直直相对。
海面太过幽深,夜雾太过朦胧,林襄却出乎意料捕捉到他眸中的淡漠与冰冷。敛去了平日的温柔笑意,就像是没有感情的石块冰山一般,林襄眸中燃烧的热烈情绪,顷刻间被兜头浇下的冷水扑灭。
也许是她会错了意,也许周瑜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不知为何,林襄心底蓦地涌上一阵委屈,见周瑜不待两人登船,便就此拂袖而去,更是借着夜色泫然欲泣。陆逊同样没了精力,两人被船上护卫先后捞上甲板,云姬率先两步冲上前来,为她悉心围上一片羊毛毡毯。
心底的委屈更甚,不想让鲁肃、云姬等人瞧见自己的失态,林襄快步绕过甲板上的熙攘众人,护住肩上的毡毯,直奔三楼卧房而去。
夜色很深,廊道悬着的八角彩灯昏暗不明,只透出微弱的余光。林襄顾不得害怕,埋头便欲冲进房中,谁知方至中途,自己的腰身却被人自身后紧紧缠住,那人只一用力,便将她扯进暗无天光的船屋缝隙。
紧接着,落入一个满是克制与不安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