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的无心而自在。
白梼的脸色依旧讳莫如深。
金钗儿瞧瞧他那很正气的两道浓眉,真想伸手去描一描,便笑道:“大哥,你生得这样好看,干吗整天心事重重一样,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我可从未见过你笑呢,你笑笑好不好?”
白梼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金钗儿叹了口气:“老太太说你以后会不同,到底怎么个不同呢,我可想不出来。”
白梼深深呼吸,却嗅到一点淡淡地药气。这味道有一点熟悉。
凝神回想,好似是那日在街头把她抱起,她身上就是这种药香气,只是当时心神大震并没在意,现在才回想起来。
这清淡出尘的气息,却跟四年前的那个金钗儿决然不同。
白梼回过神来:“你真的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吗?”
金钗儿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好好地我为什么要说谎呢?”
白梼道:“倘若你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你恨不得说谎。”
金钗儿停了下来,半信半疑:“我、我以前真的那么不堪?”
白梼居高临下,盯着她这双极好看的丹凤眼。
他想从这双眼睛、这张脸上看到伪装的痕迹,他的目光像是鹰隼一样锐利,可以从万丈高空看到地面的猎物,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在面前这个人的脸上眼中,他竟找不到一丝破绽。
这丫头的眼睛透着惊愕跟焦急,眉头微蹙,两瓣樱唇因为吃惊而半开着。
白梼的目光不禁在那微启的樱唇上流转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移开。
他看了眼金钗儿身后的新燕,垂眸淡声道:“你要真想知道,也不难。”
说完后,白梼后退一步,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金钗儿回到房中。
画阁忙捧了熬好的药来,道:“可巧就回来了,我还想叫人去请呢。这药才熬好了的,凉了就没有用了。”
金钗儿不忙喝药,打发了画阁退了出去,便对新燕道:“我有话问你。”
新燕略觉忐忑:“是。”
金钗儿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不用怕,我绝不会怪罪你的,我先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虽然说是老太太那边的,但正因为是那边的人,消息自然灵通,你知道的不管真假,好的坏的,我都要听。”
新燕脸色变来变去:“姑娘……”
金钗儿焦急道:“叫你说你就说!你若不说,你就回老太太身边去,我也不用你伺候了。”
新燕皱着眉,终于苦笑了笑,说道:“姑娘,您何必逼我呢。这叫奴婢一个下人,要怎么开口?”
“实话实说,有什么开不了口的。”金钗儿觉着伤口处真的疼了起来,磨牙说道:“你们一个个对我恭恭敬敬,说我脾气好又受宠,怎么……还有人说我心肠歹毒不择手段呢?我只想听实话,只想知道哪一种说法才是真的。”
新燕回味着白梼离开之前的那个眼神,深深呼吸,她心里有些明白了。
慢慢地,她抬头看向金钗儿,半晌才说道:“姑娘,我们哪里敢说您半句不是呢。因为……当初您也曾这么试探过伺候您的丫头,那丫头却也心实,便说了句‘姑娘的脾气有点急’,然后……她就给赏了十个嘴巴子,打的牙齿都掉了,还给赶出了这屋子。”
“什么?我、我干的?”金钗儿瞪圆了双眼。
“您自然不必亲自动手,叫底下的人干就是了,”新燕继续说道:“我当初是老太太那边的,的确也风闻了些话,竟都是姑娘如何惩治丫鬟们,只仗着老太太疼惜,而姑娘又很会哄老太太欢心,便无人敢多话……直到有一次、死了一个丫头。”
“死?”金钗儿窒息,磕磕绊绊地问:“怎么死的?”
新燕道:“府里的人只说那丫头是在……今日奴婢找到您的那蔷薇园,失足落在湖里的,可是私底下又有些议论,说是……”
“是怎么样?”
“是那个丫头惹怒了姑娘,给姑娘推下去的!”
新燕说完后,冷汗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她本来是不敢说这些话的。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贴身伺候,她隐隐地察觉,这位姑娘、像是真的失去了记忆。
她变得跟先前、传说中的不一样了。
新燕也是想试试看,她想知道现在的金钗儿,是假装的“失忆”,还是真变了一个人。
金钗儿却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回想今日在蔷薇园那湖畔的经历,原来白少楼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原来她不仅仅是个虐猫的小能手,而且还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
当初她从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陌生的处境,陌生的众人,她的确是有些恐惧的。
但很快地,在老太太的关爱下,上上下下伺候的人都极为尽心,每个看着她的脸都格外的和善。
从旁人的口中才知道自己是侯府未来的大少奶奶,老太太向来最宠爱的心肝宝贝。
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心里那份戒备跟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甚至觉着自己真是老鼠掉进了米坑里,实在幸运之极,就算是失去记忆又有何妨。
直到现在金钗儿才开始恐惧起来,虐猫?杀人?……她的过去真可谓“精彩纷呈”,怪不得白少楼也想把她推到那湖里去,倘若她不是“金钗儿”,她也想把这个恶毒的家伙一脚踹进去。
此刻的金钗儿以为,自己的劣迹已经是很够看的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一重更致命的“惊喜”,正在向她飞奔而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