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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任何正常人都不一样,这种偶然施予的温情,不是他应该肖想的。
他应该清醒,他向来不配。
——
君怀琅接连病了几日,身体逐渐好了,却仍旧一睡觉就做噩梦。梦里他似乎成了什么人,总之不是他自己,醒来时总是浑身冰凉,一头冷汗,却又想不起来梦里的事了。
君怀琅没敢告诉任何人。
他重生了一遭,自然不信薛晏会克死周围人的传闻。薛晏即便是煞星,那也是杀人如麻、阴狠暴戾的那种,而不是靠什么命数,就能将人克死的。
噩梦自然也与薛晏没什么关系了。
等到君怀琅快好了,君令欢才被允许进他的屋子。
君令欢红着眼睛,一进门就要掉眼泪,吓得君怀琅连忙去哄她。确认了哥哥的确没什么事,君令欢才放下心来,开始喋喋不休地跟君怀琅讲这几天的琐碎。
君怀琅就坐着听君令欢喋喋不休,面上忍不住泛起笑意。
他心道,与前世相比,一切都的确在变好。如今薛晏欠了自己这么大个人情,淑妃这儿也没人欺负他,谅他再禽兽,也绝对做不出前世的事了……
就在这时,拂衣在门口道:“少爷,五殿下来了。”
薛晏?
君怀琅一顿,接着条件反射地就想把君令欢藏起来。
但紧接着,他回过神,觉得自己这想法也太幼稚了些。共处一个宫室,想让薛晏一面都见不到君令欢,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心里仍旧希望他们二人这辈子都见不上面。
“请进来吧。”君怀琅清了清嗓子,温声道。
接着,他就见薛晏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衣袍是簇新的,一看就知道郑广德没敢敷衍,用的是压箱底的贡品蜀锦。
他手里抱着的,正是君怀琅的那件披风。
“你是来送衣服的?”君怀琅有些诧异。那天他拿这披风做了个由头,把该说的话说了,就将这件衣服忘记了。
薛晏嗯了一声。
拂衣正想来接,却见君怀琅很自然地走上前,将那件披风接了过来:“辛苦你跑一趟了。”
“哥哥,这是那天搬到这里来的那个哥哥呀?”君令欢抬头看向薛晏,问道。
君怀琅心中警铃大作。
他握着披风的手紧了紧。接着,他看向君令欢,牙关紧咬,面上却温和地笑了起来。
他摸了摸君令欢的发顶,说道:“是啊。这个哥哥以后就是姑母的孩子了,算起来,他就是欢儿的表哥。以后欢儿就多了个哥哥了,你只当他同我一样,是你的亲哥哥。”
亲哥哥三个字,君怀琅刻意地咬重了。
他就不信,强扯上了这层关系,薛晏还能对自己的“亲”妹妹起什么龌龊心思。
他要还能起那种心思的话,就说明他真的不是人,到时候自己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将他杀了。
而那边,薛晏却愣住了。
他看着君怀琅自然又温和的笑容,以及他说出口的那些话,竟像是划了一条线,将自己圈到了他身边的领域中。
就像是他从此以后,就有了亲人,不再是孤身一人。这种感觉对薛晏来说,奇异又陌生。
接着,他听到那个小姑娘问道:“哦——那欢儿以后就多了个哥哥呀?”
君怀琅笑道:“是啊,这个哥哥以后也会像我一样疼欢儿的。”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看向薛晏,目光里尽是温和的笑意,问道:“是不是?”
他口气里还有两分不易察觉的威胁。
他倒也没想等到薛晏的回答。他知道这个人性格凉薄孤僻,又不怎么说话,肯定不会搭这个腔。
他只是想告诉薛晏自己的态度。
前几天给他送披风,这几天还因此生病,病中不忘给他换房子,现在还要和他分享自己天下第一乖巧可爱的妹妹。
他薛晏要是还不做人,那他就是丧尽天良了。
可他没注意到,薛晏那双向来藏满了戾气、暴虐和算计的眼睛,此时竟有些放空了。
他对上了君怀琅的笑容,忽然有些恍惚。
他心想,这一次,他是对着自己笑的,这笑容不是自己偷来的。
他心口发紧,烧起了一把火,热得他坐立难安,甚至想为此回报些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他有。
毕竟,只有经历过薛晏那十来年人生的人,才能理解,这种对着他的、真诚而不带一丝厌恶的笑容,是多么难得。
所以,薛晏竟鬼使神差一般,低声嗯了一声。
君怀琅一愣:“嗯?”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下一刻,他就见薛晏抬手,有些笨拙地覆在了君令欢的头顶上。
“以后我也是你哥哥了。”他没笑,面无表情,口气非常僵硬,却让君怀琅听出了承诺的口吻。
……以及一些违和的慈爱。
他看着面前这幕,恍惚间已经对不上他前世看到的那本书中的内容了。
他愣愣地想,这就代表……他这几天做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