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跪着,还弓着身要拿脑袋碰地。他越哭越伤心,又要压抑着不引起他人注意,听起来尤为凄怆可怜。
“奴才无用,是奴才无用啊!”吴顺海哭着道。“让小主子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奴才日后死了,哪儿还有脸面去见容妃娘娘啊!”
说着,他又呜咽了起来。旁边的小魏子也站着拭泪,一时间一片伤感。
薛晏心下冷笑,声音中也染上了压抑的泣音:“公公折煞我了……哪里能怪公公呢?公公如今还记得我,能来看我,我已经……”
后头的话,消失在了哽咽声里。
薛晏心下早就不耐烦了,只觉这老货有些太能演。他面上却分毫不显,好言劝了吴顺海半天,才终于将他扶起来。
“如今看着殿下好端端的,奴才也就放心了。”吴顺海擦了擦老泪纵横的脸,说道。“只是总听闻殿下过得不好,奴才心下不忍啊!”
薛晏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宽慰他道:“公公不必担心,我……都忍得。”
“若是容妃娘娘在,哪里会让殿下过得这般凄苦!”吴顺海道。“老奴现在……也算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殿下如今已快十六岁了,眼看着就要入朝堂。如今宫里的事,奴才插不上什么手,但日后到了前朝,奴才定当竭力帮助您!”
果然。薛晏心下冷冷笑了一声。
在后宫襄助个无宠的皇子,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吴顺海也不会愿意在聆福的掌控下冒这个险。
可到了前朝就不一样。东厂有监察百官之职,即便势微,也余威尚存,行事就方便多了。而他一个步入前朝的皇子,东厂不过花些许心里帮助他,就能立马得到明面上的好处,可谓一本万利。
所以,吴顺海就是先给他个承诺,让他眼中看到希望,就能在黑暗中挣扎时,多记住些他们的好。
薛晏心下明了,面上露出了一副惶恐的神情:“这……公公,我从没想过这么远的事。”
吴顺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不过很快就成了得意——果然,这种皇子,最是好拿捏的了。
他好言劝慰道:“殿下,您年岁也不小,总该为以后打算。殿下总不能任人欺负一辈子,这……老奴也无法向容妃娘娘交代啊!”
“……你说得有理。”薛晏道。“可是,我从小只学过怎么打仗,别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做。”
他忐忑地看向吴顺海,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无措,还有几分对位高权重的期待。
早就放松警惕的吴顺海自然没看出,这双看似无害的眼睛里,藏着一匹蓄势待发的恶狼。
吴顺海闻言,心下更满意了。
他面上露出慈爱的神情,好言道:“殿下尽管放心,一切都有奴才呢。”
薛晏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那我便放心了,只是要麻烦了公公。”
吴顺海见他这么言听计从,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他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奴才当年,这条命都是容妃娘娘的,如今自然也要为殿下尽心竭力,才不负娘娘当年的恩情呐!”
薛晏于是也很给面子,感动道:“日后无论薛晏如何,都会记得公公今日之恩的!”
吴顺海连忙又挤出两滴浑浊的眼泪,连道不敢。
接着,他又问道:“小主子如今在这里住得怎样?”
他将试探严严实实地藏在了关切的神情中。
毕竟这些日子,小魏子来报,说薛晏每日都与君家世子并六皇子同行,看起来像是成了朋友。不过五皇子一直是默默跟在旁侧的,那两人不大搭理他,想来不过是被当成了个小跟班,倒也没什么大碍。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宫内戒备森严,他们东厂很难放人到各宫娘娘的宫里来,故而也不知其中是怎样的情形。
薛晏闻言,神态自然,垂了垂眼,淡淡开口,像是不想多提似的:“鸣鸾宫内平日里没人刁难我,还请公公放心。”
见他这般模样,吴顺海便放了八成的心。他又状似关切,紧跟着提点了他一句。
“这淑妃娘娘倒不是个难相与的。”吴顺海说。“若你能得她的欢心,在宫里也能好过些。”
薛晏露出不解的神色:“公公……?”
看他这模样,分明是在鸣鸾宫过得不大好,不相信他的话。
吴顺海彻底放心了。
他有些得意,随口道:“是啊。她虽得宠,但也糊涂。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没个孩子?还不是连身边的人都管教不好。”
毕竟,东厂虽在宫中势弱,但各宫之外,还是有些眼线的。她宫里那大宫女,常常偷偷出入御药房,还与宜婕妤宫里的人私下会面,能做什么好事?
不过,因着当年那件陈年旧事,宜婕妤和东厂决裂,手头又握着他们的把柄,故而他也不愿为着个不相干的事儿,再和宜婕妤有什么龃龉。
毕竟宫里的女人,连自己的肚子都护不住,还指望谁护着她呢?
随口一提的吴顺海,自然没注意到薛晏听到这话时,眼中藏匿的探究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