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感。她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得罪过这些人。难道是自己太耀眼才总是不停地得罪人?她抓住他的衣袖:“后门在哪里?”
她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开始奔跑,好像被猎人追赶的慌张的小鹿。她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人跟踪着自己。他们不会在后门跟上她的吧?她想跑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他们找不着她。她一直跑一直跑,只是害怕有个人会忽然拦住她的去路,她的心里面只有恐惧,因为恐惧而忘了疲倦,只是不停地逃亡逃亡。
小邮局的邮递员站在门口看到了她,转身从邮局里面拿了很大很厚的两封信。一封是上次和她一起来玩的一个朋友写给她的,她提起过里面是自己画的几幅水粉,他很想看一看。还有一封大概是在杂志上刊登的文章,杂志很厚。都是李想上次来玩时托他转交的,没有贴邮票。他拿着这些东西站在门口,他决定露出牙齿让它们被微风吹吹白,被太阳晒出健康的颜色。
他喜欢露出牙齿对古羡微笑。古羡没有看到他。
他叫了她一声。她跑得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鹿。他把邮局扔在那里追上去,把两封信塞到她手上。她接过的时候神情非常慌乱。她忘记了说谢谢。她又开始狂奔而去。
或者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他看着她那么急急地跑开,他的笑容扑了个空。他想这个女孩真是特别与众不同。她奔跑的时候仿佛是一头被猎人追赶的小鹿!那头小鹿惊恐的眼神是多么美丽。她脸上现出动物受伤的神情。她不会把他当成了猎人?他觉得就一直这样站在门口想她也没有什么不好。
古羡希望跑进从林里去,那里有的是树木与树木,枝叉与枝叉,那时她会在里面狂奔乱窜,她会在里面迷失。那么他们就找不着她了。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地打击她,欺侮她了。可是却习惯成自然地跑到了这里!她一直朝着印象中的那个地点狂奔,风越刮越大,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她也来不及去拉。她一个劲地跑,不知疲惫。
一座八层的居民楼里,住在三楼的穿着睡衣睡裤的男子和女子坐在桌子旁吃饭。
——小羡的文章写得好,连我看了都感动。
——这孩子画画也有天份,不像我。
——我们要好好培养这个孩子,这么聪明能干的孩子,可不要毁在我们手上了。
——你也真是的。女孩子就要嫁个好人家,多大的出息都没用!邻居家的那位大婶炒房地产挣了那么多,还不是两腿一伸。
——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可不能浪费智慧。
——嗯啊。
——我看最近老有人到家里来采访,我们腾出一间房子来,做她的画室和书房,你说好吗?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孩子,我能不疼爱?我们吃完了饭收拾屋子去吧。
风把古羡手上的信给吹走了,或者说古羡不小心把信给丢了。她竟然没有察觉。她不停地奔跑奔跑,终于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浪席卷过来,天与云是如此接近。古羡一头扎进了海里。她的裙子湿了头发湿了心也湿透了。水载着她上沉下浮,好不容易抬起头却泪流满面。她拚命地游啊游啊,她对着大海要耗尽所有力气。她对着大海叫喊,对着那漫漫的浩瀚与无垠嚎叫,她在如此伟大的景象面前深觉渺小。她忽然想到了海的尽边,想到了边际这些问题。她想到了生有何意义,死又有何畏惧。她想到了生能带什么来,又能有什么放在心间的那一个小却永恒的角落。她拼命呼喊,她对着这里的空旷都有些失落起来。
回家时晚霞很美,把天幕变成了一块金黄色的壁画。邮递员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在她匆匆忙忙地跑过时,他细心地递给她一块桔黄色的干毛巾,他塞到她手里。他喘着粗气,他想对她说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一路回去一路晚霞。八层的居民楼在霞光的作用下平添了几分美丽。爸爸妈妈对着她说:“小羡,才来啊?。”
古羡应了一声。
——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去一个同学家了。
——吃晚饭了,快去洗手。
——刚吃过点心,不想吃了。
——饭不能不吃,现在是正餐。
古羡又一次想到了有关生活人生边际海洋和沙漠之类的事。或者,现在真的该吃正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