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而入的两人正是五皇子和王仲钰,只可惜两人此时黑着脸都不肯理她,只警惕地盯着劫持她的白衣人。韩十一见此,便改对那白衣人说道:“这两个都是我的同窗好友,因我平素为人仗义,怕是进来帮忙的?”然后便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两人,不确定地问道:“确定是帮忙的?不是来催我速死?”
五皇子和王仲钰对于韩十一这种脖子上架着一把利剑还有心情胡说八道的“良好心态”委实无语了,便自动无视了她的问话。
白衣人见局势突变,心内慌张剑锋一抖便擦伤了韩十一雪白的脖颈,血便顺了剑锋滴落下来。五皇子凤眼微眯,平素内敛沉肃的眼眸更深更黑,他在计算出手有几分把握,纵然有九分胜算能一招制敌,剩下的那一分他也赌不起,向来以果敢著称的他犹豫了,眼前这个人是他一分一毫也输不起的。
五皇子不明白韩十一因何为一个妓女把自己陷入险境,在他受过的教育绝没有舍己为人这个概念,他甚至认为适时的舍弃他人保全自己是正确的抉择。这世上没有谁不可以牺牲,每个人不过尽自己的责任罢了,文死谏,武死战,君王死社稷,他的责任是做有为君主,开疆拓土,护佑百姓,让国家海晏河清,黎民安居乐业。为了这个目标,个别人的牺牲都不算什么,甚至要以为此牺牲为荣。
然而韩十一却不是这样,自从发现她是女子后,五皇子将她进京后的所作所为梳理一遍,却无法理解她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比如去秦家定亲这事,本来秦家小姐不堪名节受损存了死志,若是她一来二去真的死了,对韩十一毫无影响,对她伪装男子也更有利,更让京城人相信她是好色无良之人,然而她却连忙去秦府提亲挽回了这件事。五皇子开始以为她此举是有先见之明,知道王家打了联姻的主意,所以故意与秦家定亲,后来调查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
而此时,她为了保住那个妓女竟然煞费苦心说那女人怀了她的“骨肉”,如今又用自己换她做人质,这让五皇子甚至一度怀疑她是否与白衣刺客是同伙,为了掩护刺客撤退,故意要拿自己做人质。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之间闪过,终究一个也无法确准,他便不能拿韩十一的性命去赌,似乎世上没了这个人全然不行,牺牲所有人也不能牺牲掉她,这种感觉很不妙。
王仲钰虽也是盯着眼前的白衣人与韩十一,余光却将五皇子的神色尽收眼底。一刻钟前,他还在花魁鸾儿的房间里喝酒听曲儿。他今天没有兴致听那些民间的或是青楼里的八卦故事了,他心绪烦乱,只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然而扪心自问因何烦乱?他又无法自答,他与那个忽然搅乱他心湖的人只是同窗几月而已,甚至算不上朋友,细数还有些仇怨,深究彼此家族还是不两立的存在。他与那人并不曾有过两心相许,更不要说海誓山盟,这一切不过是他一念起,不过是他单相思。在那人心里,自己是怎样的存在呢?是路人?是敌人?是奸相的儿子?
一切都是他自演的一出戏,这结论让他内心无比凄楚悲凉。没有相爱过,何来伤情的理由?他甚至没有理由为她喝醉,他绝对没有伤情的理由。这样太矫情,他厌弃这样矫情的自己,却又忍不住一杯接着一杯的想要灌醉自己。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走廊里嘈杂的喊声,
“是朝廷钦犯!”
“杀人不眨眼的……”
“那人抓了红儿……还有韩世子!”
他的酒意瞬间退了,从房间闪电般冲出来,抓住了那个叫不上名字的妓女的胳膊,“你说谁?哪个世子?”
那妓女被王仲钰的样子吓到了,连忙道:“韩世子,定国公家世子!在红儿房里,你放开我啊!”
他绕过回廊找到红儿房间时,外面还围着许多城防军官兵,便听到红儿在房间里撕心裂肺地哭喊世子,他便不管不顾纵身跃起踢开轩窗跳进了房里。幸好,她还活着,他想不出若是此时她死了,他会是什么感觉?他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为她伤悲呢?
而韩十一丝毫体会不到这两人的内心纠结,也瞧不出那两人看到她的血顺了剑锋流下来时脸色如何瞬间煞白。她只觉得皮肤被划破了,便斜眼瞄了一眼剑锋,商量道:“这位义士,莫要手抖啊,你这一抖在下的小命兴许就交代了,我那还未出世的孩儿就要没了爹,再说我与你无冤无仇,再再说我死了你便逃不出去,黄泉路上咱们两个大男人作伴算怎么回事呢……”
那白衣人实在搞不懂这种险境韩十一还有心情闲扯,喝道:“住口!”韩十一便如他所愿不说话了,杏眼咕噜噜转着却怎么都不像害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