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叩开了坊门,亮出内卫司的牌子,吓得坊丁魂飞魄散,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什么他今日多灌了几口黄汤有点糊涂,坊门晚关了一刻。
什么跟他搭伴的另一个坊丁去了坊东头宋寡妇那喝酒去了。
反正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的何振福头晕。
他气急了,提刀大喝了一句,坊丁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滩黄橙橙的水沿着裤管漫到地上,最后才抖着嘴唇子说是宵禁以后没有人从坊门进来过。
这话说的就十分巧妙了,不是没有人进来过,而是没有人从坊门进来过,他只是看守坊门的坊丁,只管有没有人从坊门进来过,至于有没有人从坊墙进来的,那是负责巡逻的坊丁的差事,不归他管。
韩长暮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这些坊丁看起来敦厚老实,其实个个都奸猾狡诈,圆滑的让人抓不住半点错处,即便有所疏漏,也是不值一提的小错,便是要惩处,也是不痛不痒的。
他一挑眉:“先将他按下,这处的坊门由内卫暂时接管。”
何振福应声离去。
这是,查看坊墙的内卫也有所发现,一路小跑到韩长暮面前,行礼道:“大人,那里发现一个足印。”
韩长暮的目光一凛。
一个足印,完整的一个足印。
他对谢良觌并不了解,
但见那一面时粗略的打量发现,此人一定是有功夫在身的,只是并不知深浅罢了,但是即便功夫再浅,也不至于在翻越一人多高的坊墙之时,留下一个完整的足印吧。
至于姚杳,别说是一人多高的坊墙,便是两人多高,她也不可能留下痕迹的。
想到这里,他的步子迈的更急促了些。
那个足印就在墙头松散的泥土上,刚刚冒出来的几丛嫩草被踩得塌了下来。
韩长暮攀上前头,仔细查看那个足印。
他眯了眯眼,哑然失笑,从坊墙上翻身而下,吩咐了何振福几句。
众人听从吩咐,骑马步行,脚步极轻的鱼贯而入,声音轻微像是落叶随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果然,不多时,便有内卫在墙上发现了新的标记。
沿着那标记,一行人没什么声息的赶到了一处宅邸门外。
何振福和几个内卫一跃而上,攀到了宅邸外的一棵树上,越过高高的院墙向内望去。
宅邸里一片漆黑,只在廊檐底下亮了星星点点的几许灯火。
而宅邸的最深处,有一间二层小楼赫然还亮着灯火,只是离得太远了一些,实在看不清楚里头的人在做些什么。
何振福从树上跳下来,行礼道:“大人,这宅邸有三进院落,外头看着和寻常的宅邸并无什么不同,但是方才属下仔细瞧过了,宅邸里多是二三层的楼阁,顶层无门无窗,只以立柱支撑,看起来像极了瞭望所用。”
韩长暮眯了眯眼,寻常人家怎么会建造瞭望所用的楼阁,姚杳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这里,这里只怕正是那谢良觌在京城的落脚之处。
就在韩长暮盘算着是叩门而入,还是翻墙而入的时候,宅邸里响起一阵嘈杂喧嚣的巨响,灯火一盏接一盏的仓皇亮起,转瞬间便将整座宅邸照耀的亮如白昼。
“有贼啊,抓贼啊,有贼。”
“在那边,往西去了,快,快。”
“快,把府门锁好,莫要放跑了贼寇。”
这些声音高高低低的,有的尖利有的凶狠,穿透了夜色,把离得近的几处宅邸都吓得亮起了烛火。
韩长暮心中一凛,也翻身上了树,看到院子里的漫天灯火,都在往离他最近的这处院墙聚拢而来。
他忙跳了下来,转头望了一眼,指着远处拐了个弯的曲巷,一叠声的吩咐:“都退到那条曲巷里去,莫要让人发现。”
众多内卫齐刷刷的压着脚步,飞快退了出去。
韩长暮吩咐何振福:“你留下,接应我。”
话未完,他便一个起落跃上了墙头,没有做任何停留,便划过夜色,闯进了乱糟糟的宅邸中。
他停在宅邸里的一棵树的树梢上,整个人融在树冠巨大的暗影中,目光灼灼,望向声音喧嚣嘈杂之处。
烛火越来越亮,越来越多,像潮水一般往西墙翻涌。
他目光一凛,看到远处的几棵树极轻微的起伏了几下,唇边一挑,便飞身跃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