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把包袱打开来给探春看,只见里头是几张名家字帖,笔、墨、纸、砚等文具,几只陶土捏的小泥人,并一些柳条编的花篮,竹子雕的笔筒,另有两样针线——绣着满地玫瑰图案的荷包。
小蝉捂着嘴笑道:“别的不说,这泥人好生有趣,真像是照着咱们姑娘的模样捏的。”
侍书双手托着泥人,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也笑着道:“还真是,这泥人果真和姑娘毫无相差,难为林姑娘的巧心思。”
探春听小蝉和侍书说得煞有其事,将泥人接到手里,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又看了看梳妆匣里的铜镜,对着眉眼仔细看了几个来回,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影。
且说另一头刘姥姥扛了几口袋瓜菜条儿,亲自送到贾府。因王熙凤身子虚弱,平儿不得闲,王夫人忙着敷衍宫中内相,刘姥姥也没敢多耽搁,只送来几样从地里撷的新鲜菜蔬,在周瑞家的略坐了一坐,便告辞离去。
王八斤护送紫鹃进城,将黛玉为探春准备的贺礼送到探春的/奶/妈子手中,两人在城里打听了些消息,也要回王家庄去。因黛玉特特吩咐过,刘姥姥不敢当着贾府的下人和紫鹃同行,两厢只当做不认识的模样,分别出城,一直到走出二十里地,才在一处岔道前碰头。
一路无话,到得王家庄,刘姥姥径直回家。
紫鹃下了马车,先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才到黛玉房里回话。
只见房中珠帘轻卷,轩窗半敞,黛玉散着满头墨发,穿一身半新不旧的骨缥色折枝西番莲窄袖立领薄棉衫,水江红杭绢插绣裙,身上搭了条金地蓝花曲水纹锦被,正合目安睡。
紫鹃捡起掉落在脚踏上的书本,翻开看了两眼,见是一本游记,便随手搁在一旁的案桌上。俯身将锦被往上拉了拉,盖住黛玉露在外面的右臂。又掀开香几上的雕花炉盖,见里头焚的香快要燃尽了,往里头添了几枚安眠的甜香块。轻轻掩上房门,一径走到西边厢房里来。
晴雯穿了身藕色底子花朵刺绣对襟薄袄子,外面罩了一件胭脂色圆领罩衣,盖住衣裙,头发挽得紧紧的,还包了帕头,一并连耳坠都没戴,坐在窗下,专心致志在绣架前忙活。见紫鹃进来,也没顾得上说话。
紫鹃知道晴雯的脾气,怕扰了她清净,连忙退出厢房。转了个弯,拐到隔壁厢房里,王嬷嬷、杜老娘和雪雁三人坐在窗下,正一边闲话,一边飞针走线,绣几张绿锦帕子。
紫鹃挨在炕沿上坐了,接过老娘手里的绣活,补了几针。
如今黛玉一个人搬出贾府另住,院子里拢共只有一个姑娘,灶上有刘姥姥的女儿刘氏帮着整治汤饭,外面的杂活还有王八斤、杜老爹和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照应,能有多少差事?王嬷嬷、杜老娘和雪雁除了每日浆洗衣裳,打扫房屋,再无其他活计,每个月却仍旧拿着和府里一般的月钱。
几人诚心诚意,一路跟着黛玉搬出贾府,悄悄来到王家庄落户安身,自此都要依附黛玉生活。因见黛玉出手阔绰,怕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坐吃山空。平时闲着没事时,便聚在一处绣些小物件,也好贴补家用。
家里几个丫头、婆子,针线功夫都没有晴雯的好。不过她们跟着学了黛玉教的新花样,绣出来的荷包、手帕,总比寻常媳妇绣的要新奇别致,送到店里去卖,也能换回几十个铜板。
二三十两银子,就足够寻常几口之家过一个肥年了。而这几个月下来,林家小院卖绣件得来的银子,陆陆续续加起来,也有千八百两了,加上黛玉先前变卖的一些从南边带来的古籍善本,和贾母、王熙凤等人赠送的首饰器物,少说也有两三千两。
眼下家里拢共只有一个主子,六七个仆人,满打满算,也能撑上好几十年。
黛玉不缺钱钞,又怎么会去使王嬷嬷和杜老娘做针线换来的铜钱?
但杜老娘几人怎么都闲不住,黛玉劝了几回,见不中用,干脆随她们去。
紫鹃替老娘绣了几针,便觉眼睛有些发胀,怕绣坏了帕子,卖不出钱,连忙放下针篓子,揉了揉发酸的脖颈。
杜老娘洗了手,端了一只描漆八宝攒盒进来,里头盛着栗米糕、枣泥饼、茯苓糕、梅菜酥饼、榛子、松仁等几样咸甜点心。
王嬷嬷到灶间走了一趟,沏了几盅酽酽的浓茶。黛玉不爱吃茶,贾母和王熙凤命人送来的茶叶,都是进贡的上等茶叶,她一大半都让王八斤送到城里卖了,只留下几瓶南边金陵送来的新茶,多是紫鹃等人取用,她自己只喝龙井茶。
雪雁也放下手上的活计,几人围坐在炕上喝茶吃点心。
杜老娘因问紫鹃道:“你今儿个到城里去,有没有给老太太请安?”
紫鹃放下小盖钟,冷笑道:“别说是给老太太请安,我连角门都进不得,那起子人,从前见了我,哪回不是一口一个姑娘,如今却换了副嘴脸,连句话都不肯递,使了钱也不中用。姑娘让我送给三姑娘的贺礼,只能托人带进去。”
王嬷嬷和雪雁跟着黛玉从南边一路北上,在贾府住了几年,寄人篱下,受尽冷眼。如今又搬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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