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原以为贾府忙着治丧,应当无人想得起她,却不想这一日忽然听见窗外一阵狗吠,那边庄子上两个婆子慌慌张张找来,道:“老太太派了人来,要接姑娘回府去。”
唬得紫鹃、雪雁等连忙丢了手上的活计,跑进跑出,收拾行李、铺盖等物,一并连王嬷嬷、杜老娘也跟着直打转。唯有晴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绣她的山水画。
黛玉见紫鹃和雪雁忙乱,拧着眉头道:“慌什么,谁说我就要回去?”
黛玉从不发作丫头,眼下脸色只微微一沉,紫鹃和雪雁见了,便觉心里一突。想起黛玉如今主意大得很,管着几处庄子,料理账务,再不必依靠贾府过活,她们自然也不该听贾府的管家指派,当下不由脸上讪讪。
黛玉见紫鹃和雪雁偃旗息鼓,又问婆子道:“那边是谁来接的?”
婆子道:“是府里林之孝林大爷。”
原来贾敬殡天,贾珍、贾蓉乃孝子孝孙,一听到家人传来噩耗,连忙向礼部告假。
圣人仁孝,当即准奏,许父子二人回京料理贾敬丧葬。
贾珍父子日夜兼程,赶回京师哭灵,贾母、王夫人、贾琏等仍旧在孝慈县随祭,月余后方才回家。
贾母迟暮之年,旅途劳顿,又在贾敬灵前痛哭了一场,心中未免闷闷不舒,当夜便觉深思倦怠,鼻塞声重。
鸳鸯、琥珀连忙禀明贾政、王夫人知道,贾政命贾琏拿了帖子,连夜请太医来为贾母诊脉下药。
贾母吃了几剂药,方觉好些。因想起多日不曾见宝玉,要唤宝玉到跟前来侍奉。
偏生宝玉病倒在床,人事不知,连吃饭都要丫头一口口喂进去,哪里起得来?
王夫人一面要操持家务,应付东府丧葬事宜;一面心疼儿子,天天在佛前诵经祷告;一面又怕贾母知道了,更添病症。因此命李纨、迎春、探春、惜春姐妹,并家下人,都瞒着贾母,只说宝玉身上有些不好,怕过了病气到贾母身上,这才不敢来见。
王熙凤本来也在房中养病,因怕贾母疑心,这才不得不强撑着装扮了,日日到贾母床前奉承汤药。
贾母听说宝玉有恙,连忙一叠声让丫头、媳妇们好生照看,又将宝钗叫到上房,仔仔细细叮嘱了一番。
宝钗素来沉稳,虽然宝玉病了几个月,也从没见她在人前失态,当着贾母的面时,更是言笑如常,一如往昔。
贾母见宝钗并无异状,以为宝玉只是偶感时气,患了风寒之症,放下心来。因又想起黛玉孤身一人在外,又数月未曾通过音信,即刻便命人到庄子上去探望,想接她回府里小住几日。
黛玉听婆子说完,蹙眉道:“你们只管回林管家,就说我已是出家之人,不愿沾惹凡尘,就是琏二哥亲自来接,我也不会回荣国府去。”
婆子为难道:“若是林大爷不依,可如何是好?”
黛玉让紫鹃取来文房四宝,预备亲自给贾母写信,闻言笑道:“我姓林,林管家是贾家的奴才,他就是不依,又能如何?大不了你们就说我云游去了。”
婆子听了黛玉的话,脸上顿时烧得通红。她也是贾家的奴才,按理应该听贾家的吩咐,可贾母将庄子划给黛玉时,一并连她们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并一对做粗活的夫妻,都给了黛玉使唤。黛玉既然从贾府搬出来,庄子上的婆子、丫头自然不能领贾府的月钱。她们的工钱、四季衣裳、赏钱红包,都是从黛玉这边发放的,并不曾动用贾府的一分一毫。眼下黛玉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她们是该听林管家的,还是听林姑娘的?
黛玉不等婆子再劝,沉思片刻,坐在案前给贾母写了一封家信,在信中说明缘由,封好信笺,即对婆子道:“让林管家带了回去,送到老太太跟前。”又让紫鹃开柜子,取出两枝上好的人参,并几只晴雯亲手绣的荷包、抹额等物,“这是我给老太太备下的一点心意,让林管家一并带了去。”
婆子领命而去,到了庄子上,林之孝仍在外面等候。因天气热,赶车的小厮都坐在走廊前吹过堂风。丫头怕林之孝等人瞧出端倪,守着内院,不许人进。粗使婆子切了两个西瓜,沏了上好的瓜片茶,将林之孝请到隔壁矮房纳凉歇暑,小厮们也一人得了一瓣西瓜,一大碗解暑的香薷饮,并鲜菱杏桃之类的瓜果,个个都吃得肚子滚圆。
婆子悄悄从后门进了院子,将黛玉的家信同其他几样礼物送到林之孝手上,道:“姑娘说了,她如今是修道之人,不好再回府里叨扰,这是姑娘给老太太的,烦请林大爷代为转交给府里的鸳鸯姑娘。姑娘人虽不在府里,但日日都要为老太太祈福祷告,盼着老太太健健康康、和和乐乐。前儿个姑娘还发下誓愿,要亲自为老太太抄写一部《度人经》,因这部经书功德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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