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道:“原本是河道不知怎么的干了,留下一条挺深的小沟,在山脚那是通的,有一窝狼崽子在里面做洞,后来约莫是搬到了别的地方,另一头也不知被什么畜生挖穿了,留下一个人勉强能挤过去的小窟窿,出来便正好是那谷底中间……哎,你哪去?别拽我!我还没吃完呢!”
长安跳了起起来,将剩下的肉草草地用叶子包起,随即一把拎起了疯子的领子,撒腿便往山坡上跑去。
那处果然如疯子所言,里面还残留着一股动物留下的腥臊气味,确实是狼,最里面延伸进去,也不知几十几百丈长,两人相当于从山中穿墙而过一般,最窄得叫人连气都喘不匀,疯子大约是吃得太饱,肚子鼓了起来,被卡在那里,怎么也挤不过去,长安狠狠地在他屁股上踹了好几脚,在疯子的惨叫里硬生生地把他从缝隙里给“踩”了过去。
千辛万苦、灰头土脸地出来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下来了。荆楚等人在谷地里面扎营休息,长安小心地匍匐在洞口,将那里堵得结结实实的荒草扒开了一条缝,往外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连着倒霉了数十天,忽然转运了,这一回他的运气格外的好,洞口处正好离荆楚的主帐不远,长安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庆幸,洞口附近便走过一个人,吓得他忙将头往回缩了一缩,屏住呼吸等那人过去。
那人正往主帐的方向走去,长安漫不经心地在草缝间往那人身上扫了一眼,这一眼,却叫他如遭雷击。
疯子觉得长安整个人都明显地颤动了一下,随后身上的肌肉一瞬间僵硬地像块石头,便偏过头来,递了个疑问的目光。
长安恍如未觉,他盯着那人的背影,险些将对方盯出个窟窿来,以至于对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疑惑地往自己身后探查。
他的正脸便猝不及防地刺进了长安的眼睛,将长安的眼眶都刺红了——这人正是路达。
为什么荆楚这样有恃无恐地往他们的关里闯?为什么对方行军速度这样快,连一点冤枉路也没走过?
长安忽地低下头,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伏在了满是泥土的小洞洞口,泥土与动物遗留下来的腥臊味道充斥着他的鼻子,他握紧的拳头叫他半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疯子吃了一惊,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小声问道:“哎,哎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哆嗦得跟个筛子似的?哎……哎,你干什么呢?!”
疯子震惊地看着长安突然抬起头来,狠狠往自己脸上掴了一巴掌。
疯子愣了片刻,问道:“你脸痒痒啦?”
长安没理会他,兀自低声道:“我不是东西。”
这话深得疯子的心,闻言立刻大加赞赏地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
长安却没心情跟他逗,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堵得他喘不上气来,他死死地伸手按住胸口,压也压抑不住那种不祥的、急促的喘息声,疯子这才觉得不对劲,强行将他的脸掰过来,发现长安连嘴唇都紫了。
疯子吓了一跳,忙放开长安:“你……你没事吧?可……可别死了啊!”
长安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唇被他咬出了血,脑子里轰鸣一片,连日来的疲惫、伤痛全都没有打垮他,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全都像是流水一样流走了。
长安想不通,路达为什么这样做,是因为那个女人么?因为一个原本不认识……毫不相干的女人,他就背叛了自己的家、自己的部落和城邦么?
思前想后,长安也不明白,于是只能生搬硬套地得出一个……大概就是因为自己这个做人家师父的不对的结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胸口的酸麻胀痛才慢慢缓解,呼吸也慢慢平缓下来,疯子见他的脸色不像刚才那样吓人,就大着胆子戳了戳他:“哎,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长安的目光却没有焦距,沉默了好一会,才不着边际地开口道:“当年我的老师待我如亲子,终我一生也难以报答,我不及他万分之一……我……”
他说不下去了。
疯子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小白脸,你说什么哪?”
长安眼角的嫣红蔓延至他整个眼眶,映衬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就像是眼睛里要流出血来一样。
片刻后,他低声道:“我亲自去了结他。”
疯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便只见长安忽然形如鬼魅一般地从洞口钻了出去,动作极轻,连荒草都没有被惊动似的,像个幽魂似地在夜色渐浓的山谷中穿行而过,几无踪迹。
第94章
长安挑了一个最坏的时机,他和疯子两个人都知道。
此时即不夜深,也不人静,五六个兽人——包括路达在内,全都聚在荆楚的主帐里议事,门口至少四五个侍卫守着,别说杀人,恐怕他连接近主帐都不容易。
可是疯子就是疯子,他的眼睛瞬间就唯恐天下不乱地亮了起来,几乎是紧跟着长安蹿了出去,在他看来,单枪匹马地闯进敌军主帐,横冲直撞十步杀一人,无人能挡,简直是太厉害了,拿刀的人可不就应该这样无所顾忌、无坚不摧么?
内敛的是那些龟缩在部落里用剑的傻帽贵族,刀若是不猖狂,还能叫做刀么?
……他的屁股显然又不知跟谁坐到一条凳子上了。
一开始几个侍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连被长安放倒了四个,荆楚那井井有条的营地才骚动起来,无数巡视与守卫的人向这边叫嚷着奔过来,营地外面原本坐在地上的一排穿着那种奇怪的重甲的人哗啦一下全部站了起来,就像是凭空竖起了一道铁墙一样,暗夜中反射着冷冷的月光,远望过去,就像水中泛起的细密的鱼鳞。
一排侍卫挡在了主帐门口,一人一边交替站着,兽皆有獠牙,人皆有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