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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酸菜白肉血肠锅,椒盐花卷这个冬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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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趋跟到哪儿,剥葱、剁蒜……

    她甚至把眼罩都摘掉了,一双异『色』瞳明晃晃流『露』出紧张,仿佛在看守财宝的巨龙,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孟阳冰冷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细细的热流,嘴巴里像被人灌了一杯蜂蜜水一样,又暖又甜。

    “我没事的。”

    白星抿着嘴,不做声,满脸都写着“你有事”。

    当初义父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还是一点点冷下去。

    孟阳觉得她这样的样子可怜又可爱,像一条担心被抛弃的小狗,叫人一颗心都跟着软烂了。

    “我真的没事的,放心吧,星星。”

    他郑重地做出承诺。

    他站起身来,洗干净手,转身朝外走去。

    白星见了,立刻跟上。

    因为今天早上赶着去拿猪血,她没有让孟阳帮忙梳头,只是像刚来桃花镇的时候那样胡『乱』绑了一条马尾。

    现在有几缕头发已经松开了,就这么直愣愣炸脑袋上,像几条顽强蜿蜒的树杈,一抖一抖的。

    “呃,”孟阳忙道,“星星你不用跟着的,我不出去。”

    白星看了看坚硬的土墙,心中警铃大震:

    她曾亲眼见过有人撞墙而亡。

    孟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面部微微抖动,似乎有些尴尬,“我真不会寻短见。”

    白星不做声,又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孟阳终于撑不下去了。

    他面上微微泛红,小声道:“我,我要去解手。”

    白星点头,非常通情达理的说:“那我在外面看着你『尿』。”

    她觉得这个安排没『毛』病,既不耽搁孟阳解手,又不耽误自己监视。

    孟阳:“……”

    真的不用了!

    他甚至没注意到,此时自己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忧伤了。

    他要被看光了呀!

    想上茅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努力克制着夹腿的欲/望,对不远处的廖雁崩溃道:“你快拦住她呀!”

    廖雁大惊,“莫非你那里见不得人么!”

    孟阳觉得自己快疯了,雁雁你是傻子吗?

    “男女授受不亲哇,星星怎么可以看别人上茅房!”这才是重点好吗?

    廖雁愣了下,双手用力一拍,恍然大悟道:“是哦,星星,你要看也该看我的呀!”

    孟阳:“……”

    他真的不想跟傻子讲话啦!

    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孟阳心中的悲伤倒是去了七八分。

    “……我是犯官之后,三代不得科举、返京。”他一边灌着血肠,一边努力平心静气地说道,“但我并不觉得父亲和祖父有错。”

    开口的瞬间,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仿佛被挪开了一点缝隙,新鲜的空气疯狂涌入憋闷已久的内心,让他得以大口呼吸。

    他忽然有几分久违的畅快和恍然:原来只要下定决心,开口也并不是那么难的事。

    而只要开了个头,剩下的就都很简单了。

    廖雁撑着漏斗,孟阳舀着搅拌好的猪血往里灌,白星手中拿着一卷棉线,等对方说差不多的时候就过去系一根绳,把灌好的长长的血肠扎成一段一段的。

    三人虽然是初次打配合,但廖雁难得安静,倒也算合作无间。

    孟阳把盆底倾斜过来,让剩下的猪血能够汇总,方便舀,“你们听说过大约十年前的三王之『乱』吗?”

    两人齐齐摇头。

    十年前他们才八岁呢,正在温饱线上挣扎,要么隐居山林,要么亡命荒野,饥一顿饱一顿,连正常生活都少有,又哪来的闲情逸致关心什么三王之『乱』?

    孟阳毫不意外的笑了笑,继续道:“当时朝廷上发生了很大的事,三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分别被圈.禁、贬为庶人和自尽……个中缘由实在复杂,我祖父曾是七皇子的老师,因而受到牵连……”

    仿佛只在一夜之间,大厦倾颓,家破人亡。

    他什么都没有了。

    能活下来已是侥幸,不能考科举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因为面对这样的朝廷,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效忠。

    他的祖父,父亲,叔伯都曾无私无欲,忠心耿耿,可最后呢,却又落得了什么结果?

    之所以一直到现在还喜欢读书,也不过是因为儿时家人的殷殷教诲,他不想让家人失望。

    每次捧起书本,他总有种错觉,仿佛家人还在的错觉。

    孟阳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一辈子坚持读书,美梦就不会碎。

    白星和廖雁都不擅长安慰人,能说的只有一句:

    “杀了他!”

    “报仇。”

    孟阳反而被他们逗笑了,摇摇头,“朝廷的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帝王权术固然可怕,但真要说起来,他对百姓似乎还不算坏,若真换一个,做的未必会比他强……

    只是,到底心中不平。

    凭什么,凭什么呢?

    如果让无辜的人枉死才是忠君爱国,那么狠抱歉,他做不到。

    白星和廖雁对视一眼,少见的有些无奈。

    这样层面的事,他们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见二人神『色』低落,孟阳温柔一笑,“谢谢你们愿意听,说出来之后,果然舒服多啦!”

    白星道:“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

    孟阳认真道:“你们在陪着我呀。”

    廖雁『摸』了『摸』鼻子,微微有点不自在,小声嘟囔道:“我们分明在蹭饭吃!哼。”

    这书呆子,傻了吧唧的。

    孟阳笑了几声,看上去已经没有丝毫勉强了。

    现在的他,是真的觉得很幸福。

    血肠煮好了,孟阳趁热捞出来,用刀切了几片递给眼巴巴看着的两个人,“这个我也是头一回做,还不知道味道如何呢,你们先尝尝。”

    猪血的口感是很神奇的,单靠语言很难精准形容。

    用牙齿轻轻去碰,好像有些韧劲儿,可当你真动起真格的来?它却又稀里哗啦碎成小块,唉,真是虚张声势的。

    若说它有味道,似乎又没什么味道;可若说它没有味道,细细品味时,隐约又有点什么特殊的滋味……

    廖雁很诚实的说:“尝不出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嚼着倒是怪有意思的。”

    他以前倒是也喝过兽血,不过是生喝的,又腥又臭,实在算不上美味。

    不过这个嘛,倒还不错。

    里面加了葱姜蒜等调味,没有想象中的血腥气,应该算是成功了吧?孟阳不太确定的想。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宗,不过反正哪怕同一道菜,不同的厨子也各有偏好,只要他们觉得好吃,不管怎么做都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孟阳便又高兴起来,当场宣布血肠成功。

    他马上开始准备下一步:煮肉、捞酸菜。

    煮肉需要一点时间,他先挑选了一块带皮的五花肉,反复检查,确认猪『毛』都被拔干净了,这才下大料炖煮。他让白星看着火,自己则去捞酸菜。

    到了这个时候,酸菜经过充分发酵,是真的非常非常酸,如果不经过冲洗,根本无法空入口。

    孟阳挽起袖子,从坛子里捞了一颗大的,先挤去多余的水分,然后割掉白菜屁.股,把比较肥厚的菜帮部分先片成薄片,之后才快刀切成细丝。

    随着切面增多,清凉的酸味疯狂弥漫开来,逐渐侵蚀了整片空间。

    “好酸好酸!”跟着看的廖雁立刻捂住鼻子,退避三舍。

    这个味道真的非常刺激,偏偏他的嗅觉又敏锐异于常人,此时早已满嘴口水,泪眼滂沱,根本不敢靠近。

    孟阳忍笑,拿起一根细细的酸菜丝,一本正经道:“其实这个跟臭豆腐一样,只要自己吃一口之后就闻不见了,你要不要试一下?”

    廖雁捂着鼻子看他:你在骗我。

    孟阳满脸真诚,率先吃了一根,面不改『色』的点头,“你看,我现在就闻不到了。”

    啊啊啊啊好酸好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阳仔,再坚持一下!

    见他率先试毒,廖雁心中的怀疑倒是去了大半。

    他想着,这个书生常年在灶台间打转,这方面想必比自己精通的多,真有几个偏方也不奇怪。而且自己只是隔了这么远就被熏成这样,他又在上手切,如果真的没用的话,只怕早就倒下了吧?

    这么想着,廖雁就磨磨蹭蹭的上前,一双眼睛在案板上挑剔半天,最终选定一根粗针般大小的酸菜丝,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去,用食指和拇指间小心翼翼地捻起来。

    他下意识去看孟阳,“你没打什么别的主意吧?”

    孟阳隐晦的吞了一大口口水,在背地里狠命掐着自己的大腿,满面无辜道:“没有哦。”

    嗷嗷嗷嗷为什么这个酸菜后劲儿这么大?真的越来越酸了,他快忍不住啦!

    廖雁又盯着他看了几眼,这才放了心。

    然而一口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死书呆子,我要杀了你!呕……”

    廖雁瞬间眼泪狂飙,骂骂咧咧的冲到水缸边漱口。

    孟阳见他上当,赶紧也把嘴巴里还没咽下去的酸菜丝吐出来,口水哗哗直流。

    他的脸已经皱成苦瓜,双眼都睁不开了。

    天呐天呐,原汁酸菜真的好酸!

    若非白星举着燃烧的柴火棍阻拦,只怕廖雁真的要杀人啦!

    “星星,你看见了吗?我就说读书的人一肚子坏水,就没有几个好东西,你还不信!”他本就有点怕酸,今天却生吃一根原汁酸菜,简直都要疯掉了。

    白星怜悯道:“是你傻。”

    光闻都那么酸了,你竟然还敢空口吃?脖子上的脑袋是只为了显高的吗?

    孟阳憋笑已经快把自己憋死了。

    但他实在不敢大笑出声,而且也微微有那么一点点歉意,于是忙道:“真是对不住,我没想到大侠也这样怕酸……”

    “你才是大侠,你全家都是大侠!”廖雁跳着脚骂道,“傻子才当大侠呢!”

    孟阳:“……”

    孟阳只好反复保证说,其实酸菜处理得当的话,真的很好吃。等会儿如果不合胃口的话,大不了给他重新做好吃的呀。

    廖雁的火气微微消减一点,用刀尖遥遥指着他,凶神恶煞道:“你发誓!”

    孟阳发誓。

    廖雁满意了。

    白星翻了个白眼,“你们真的好幼稚!”

    她都不想跟他们玩了。

    廖雁马上反唇相讥,“你一个巴巴跑去看杀猪的人,竟还有脸说我?”

    白星不服气,“看杀猪又怎么样呢?那里有好多大人在看呀。”

    孟阳跳出来打圆场,“哎呀,你们不要吵啦。”

    白星和廖雁齐齐扭头,“我们才没有在吵架!”

    孟阳:“……行吧。”

    他还是做饭去吧。

    昨晚上和的面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但如果再过一会儿会更好。

    孟阳想了下,从第二排架子右手边第二个罐子里『摸』出来一把今年刚买到的花椒,犹豫片刻,又加了一小块八角。

    他把锅子刷干净,空锅烧热,将花椒和八角放进去,炒到微微变『色』。

    温暖干燥的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香料的冲味儿。

    廖雁受不了这么大的气味,又跑到几丈开外去,然后跨在墙头上,继续跟白星斗嘴。

    孟阳将炒好的花椒和八角放在小蒜臼里,耐心捣成非常细腻的粉末,然后又炒了一点盐。

    他把这三种粉末混合在一起放凉,『舔』湿小指尖,蘸了一点尝味道。

    很好,真是不错的椒盐。

    花椒不仅可以去除杂味,而且也有暖身和增加食欲的功效,冬天来一点是很好的。

    他这才把面团倒出来『揉』开,撕成一个个等份的小剂子,又拉又扯。也不必上擀面杖,直接用手掌后半部分肉最多的地方一点一点按压,将长条按压成扁平的饼状。

    发酵好的面团非常柔韧,别看现在被按扁了,可等会儿上锅一蒸,照样蓬松柔软呢!

    孟阳又『摸』了一支干净的小『毛』刷出来,稍微蘸了一点油,均匀涂抹在在长面片的表面。

    白星注意到,他差不多把面片从中间分成两段,一段从正面刷,刷完之后撒上一些刚炒好的椒盐,小心的卷起来。然后捏着这个面卷,将面片翻过,又在另一面如法炮制。

    最后,那一张面片就变成了两个接在一起的太极形的卷儿。

    咦,这是要做什么呢?

    白星不解,却也没有急着发问,因为好像还没有结束。

    孟阳扶着面卷站起来,让它们像雪人一样上下叠成两层,然后抽一支筷子,用比较圆润的那头按在双层面卷的中间,微微用力一压。

    哇!

    白星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她看见了什么呀?

    刚还平平无奇的双层卷因为中间线的部分被用力压下,两侧变高高鼓起,宛如振翅欲飞的胖蝴蝶。

    原来是花卷呀!

    竟然是这么做出来的?

    太神奇了!

    就连墙头上的廖雁也看的入了『迷』,甚至不耐烦的道:“星星你挡住我啦!快往左边一点!”

    白星偏不!

    等孟阳飞快地做好一笼屉花卷,五花肉已经煮得差不多,筷子微微用力一按就穿透了。

    他赶紧把花卷上火蒸,又将肉和大料都捞出来,只剩下微微泛白的高汤。

    酸菜丝已经反复淘洗过几遍,尖锐的酸气去掉,只剩下柔和而回味悠长的细腻酸味,包饺子、包包子、做菜都好。

    他将酸菜丝放入炖过猪肉的高汤里,又往灶底加了一根柴火,重新炖煮起来。

    来不及休息的烟囱里再一次咕嘟嘟冒出白烟,新加入的柴火们唱起欢乐的歌:

    噼啪,噼啪!

    橙红『色』的火苗踊跃地『舔』着锅底,把人的面庞烤得暖烘烘的。

    随着高汤重新开始翻滚,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香气逐渐飘散,连廖雁都忍不住抽动鼻子吸了几口。

    唔,还不错呢。

    孟阳把煮好的五花肉、血肠切成片,顺着锅边在酸菜锅里摆成一圈。

    等入味就差不多啦!

    装有椒盐花卷的笼屉,呼哧呼哧喷出大口的热气,努力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细腻的椒盐香气从笼屉的缝隙中窜出,与酸菜白肉交汇,重新谱写成全新的歌谣。

    烟囱口冒出的白烟又浓又密,显示出锅灶在多么努力的工作,这家的烟火气又是多么的旺盛。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而只有努力干活才会赚回这么多的食物呀,本就是一个轮回。

    蒸好的花卷又白又胖,边缘翘起的部分重重叠叠,缝隙中密布着棕褐『色』的粉末:正是这些粉末,才让花卷有了与众不同的香味。

    夹层中还涂了猪油,又香又甜,椒盐的味道又很神奇,咽下去暖洋洋的,冲淡了所有可能腻味的因素。

    白星真诚的觉得,椒盐花卷什么的,单独当点心也很好吃呀!

    酸菜白肉血肠锅有着美丽的『色』彩:红的黄的绿的白的,有肉有菜,在这贫瘠的冬日,显得尤为出『色』。

    拿一只小碗,连汤带水挖一大勺进去,趁热一吃。

    喔喔喔,又酸又鲜又烫,你的舌头还在吗?

    五花肉已经彻底煮烂,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偏上面的猪皮微微弹牙,依旧顽强的保留了自己的特『性』。

    一片肉,三种口味,何等满足?

    肉汤和酸菜充分融合,脂肪使菜汤不至于太过寡淡,酸菜又使肉汤不至于过分油腻……它们两个可真是绝配。

    再来一点椒盐花卷,这个冬日真是太幸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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