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个孩子,看身高应该在十二、三岁,一边胳膊已经被汽车撞断,腿也不自然的扭曲成几节,然而他身上并没有血迹,在那个干瘦苍白的胸膛上方,本应该长着人头的地方空荡荡的,反而从腔子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血肉模糊,耳短颈长,看起来就像只龇牙狞笑的黄鼬。
魏阳是乡下长大的,当然识得黄鼠狼的模样,可是那黄鼠狼脑袋下面是个人身子!是个孩子啊!浑身的寒毛齐刷刷炸了起,他只愣了几秒后就更加奋力的挣扎起来。各种各样曾经听过的乡间传闻在脑袋里狂转,什么附身、夺舍、撞客,可是眼前这玩意究竟是什么!
被卡住的身体猛然一松,他终于从车厢里翻了出来,面前那怪物竟然也加快了速度,带着股腥风向这边冲来。这一刻,魏阳觉得自己魂儿简直都要被吓飞了,挣扎几下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他是个风水行家,最擅长营造气氛,拿这些神神鬼鬼之说骗人吓人,可是他从来不信啊!当亲眼目睹这种非人类的恐怖事物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坚信的一切都是个笑话,而可笑之后,就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不,我,我要做些什么!魏阳挣扎着抓起了掉落在身边的铁皮,那玩意只有两尺长,也不知是从车上哪个部位掉下来的,已经扭曲变形,锋利的切口划破了他的掌心,可是魏阳毫无知觉,只是奋力把那片垃圾举在胸前。怪物已经冲到了身前不足十米的地方,血盆大口中犬齿交错,赤红的圆眼闪烁着幽幽精光,那双人形长臂也暴涨出长长的黑色指甲,就像一只狰狞扑食的猛兽。
“啊!”魏阳惨叫出声,随着这道悲鸣,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即轻又快,犹如利箭出弦,哚的一声插入了那怪物脚边的泥土里,怪物骤然停下了脚步,面对汽车也不闪躲的身形此时却像触电了一般,疯狂的抖动起来,被法力一冲,它倒退着蹿出三米,转身就想逃跑!
可是这时又哪容它逃走!只听搜搜几声轻响,和刚才相同的的物件也纷纷飞至,插入了怪物周遭两米开外的泥土,仔细看去分明是几枚方孔古钱,可是此时小小铜钱就像一道电网,牢牢困住了怪物的脚步。似乎被激怒了,那怪物猛然张嘴狂啸出声,声音犹如气浪,只听嗡的一声,铜钱崩飞了一半,可是还没等它冲出包围,从远方冲来了一道身影,势若奔雷,迅如闪电,一道白灿灿的银练从来人掌心斩落,迎空劈向怪物。
刺耳的金铁锐鸣声响起,随后是噗地一声轻响,那怪物的胸膛被剖成了两半,同时它锐利的尖爪也穿透了来人的肩胛,几滴血花溅落在地。魏阳傻傻的看着面前这如同电影定格的一幕,双手还捏着铁皮不肯放松。然而还没等他喘过一口气,异峰突起!只见那怪物长颈一伸一缩,竟然有一道黑影从腔子里窜了出来,飞也似的朝自己扑来。
这一下变故显然连来人都未曾料到,身形一闪就想上前来救,可是蹿出的东西比刚才的怪物还要快上几分,只是一个呼吸,那家伙已经跃身而起,尖尖利爪直扑魏阳的面门!
这一刻犹如兔起鹘落,魏阳真没能反应过来,在他紧缩的瞳仁中,只剩下了那只黄鼬狰狞的凶脸,可是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到来,胸前突然有什么发出了热度,一道光华如同银星爆闪,绽出璀璨光芒,只听砰的一声,黄鼬狠狠撞在了光幕之上,非但没法寸进,还发出一阵刺鼻的灼烤味道,连身形都僵在了半空,一把利刃顺势剖开了它的颈子,带着凌冽的力道狠狠钉入了下方的泥土中。
魏阳没有眨眼,他来不及,也忘却了闭眼,白光、血色、刀刃轮番在虹膜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男人身上,一个非常年轻,也非常英俊的男人,带着杀机毕现的锋锐,也有冷若冰霜的漠然,就跟他手里握着的剑,剑下砍伤的怪物一样,透出股完全抽离这个世界的怪异和冰冷。然而,他救了我……不知为何,魏阳心头突然一松,身体晃了两晃,仰天晕倒在地。
那个男人抬手抽出了插在黄鼬身上的刀刃,站起身来。就算杀了强敌,他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像是个无机制的机器一般,慢慢收敛了杀意,重新化作一块顽石。若是往常,他应该提起黄鼬回去找人,可是今天,他没有挪动脚步,反而直直看向面前晕倒在地的那个人。他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符玉。”
像是被这个词唤醒,他的眼神中有了些情绪,又踏前一步,再次说了一遍:“符玉!”
说完,那人就地坐了下来,把手中的的短剑往身前一插,守在了汽车残骸之前,就像护卫着秘藏的冰冷雕像,一动不动,坚如磐石。
☆、第11章过路阴阳
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吵杂的、尖锐的声响,像是个女人正在嘶声惨叫,魏阳的心跳快了起来,他似乎听到过这声音,那个惨叫的女人是谁?她在喊些什么?渐渐地,在那歇斯底里的叫声中,有两道身影隐约闪现,带着点朦胧和摇晃,看不太真切,像是一个人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叫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成了垂死的低吟,被掐的是那个女人吗?为什么要掐她……
魏阳觉得自己该上前阻止,可是他的双脚被死死钉在了地上,一股惧意从心底腾起,他在害怕,害怕眼前这幕,他该转身逃走才是,可是同时,他又如此的想要上前,想要去拯救那个可怜的女人。两股截然不同的情绪让他挪不开脚步,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面前场面,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掐人的男人猛然抬起了头,那不是一张人类的面孔,而是条脖颈长长的黄鼬,一颗脑袋血肉模糊,猩红的瞳中泛着噬人凶光,它狞笑了起来……
“啊!”魏阳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呼吸,心跳犹如擂鼓,咚咚响个不停,就连双眼都冒起了金星,过了足有半分钟,释放过度的肾上腺素才缓慢降了下来,五感也开始恢复正常,他看到了眼前雪白的墙壁,嗅到了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一点疼痛从手心传来,低头一看,只见掌心缠了几圈绷带,已经仔仔细细包扎过了,再也看不出之前划伤的痕迹。这里是医院?
“阿阳,你醒了?”
背后传来个声音,魏阳扭过头,只见孙乘风正躺在他隔壁那张病床上,脑门缠着绷带,一条腿高高吊在固定架上,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门牙也掉了两颗,半点仙风道骨都没了,简直落魄到让人同情。可是老神棍却没有博人同情的意思,吸溜了一下鼻子,含混不清的嘟囔道:“撞个车还能昏一整天,你也太不扛摔打了,跟我还差得远……”
听到老神棍这么欠揍的吐槽,魏阳那颗心却轻飘飘的落回了肚里,上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装,又打量了一眼这间豪华双人病房,他终于回过了魂儿,他们这是遭遇了车祸,已经被人送到了医院,然而之前经历的诡异一幕不由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怪物、白光、手持利刃的神秘青年……难不成是他脑震荡时出现的幻觉吗?老神棍有没有看到这一切呢?
然而还没等他踯躅完毕,一旁的孙乘风先龇牙咧嘴的嘿嘿笑了两声:“阿阳啊,咱们这回走大运了……”
魏阳抬起头,无语的看向一身狼狈的老神棍,老神棍却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子,略带炫耀的说道:“你是晕过去了不知道,这次咱们可是遇上了‘过路阴阳’啊!”
“你是说金锁玉关?”魏阳皱起眉头,在他们这行里,所谓“过路阴阳”就是指金锁玉关这个风水门派,跟峦头派、八宅派、玄空飞星派、命理派一样,是一种常见的风水流派,以先天河图、后天洛书为根基,由于金锁玉关有着简单易学,断事奇准的噱头,也是神棍们最喜爱的一派,可是这玩意跟他们遭遇的车祸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那个,是真正的‘过路阴阳’,当年杨公传下来的风水衔啊!”孙乘风这次是真来了精神,也不管自己断掉的肋骨,挣扎着坐了起来,“你年岁还小,可能没听过,江西形势派里是真有神人来着,过路阴阳就是指那种继承了杨公法统的大能,只在三僚村本家六姓里推选,我还以为这代已经没这种神人了,谁知道……啧!”
这话听得魏阳一愣,孙乘风所说的杨公当然就是鼎鼎大名的杨筠松杨救贫,乃是整个赣南形势派的老祖宗,著有《憾龙经》、《疑龙经》、《青囊奥语》、《玉尺经》等一系列风水大作,是个不逊于郭璞的顶级风水宗师。相传当年他在江西三僚村定居,传了曾文辿、刘江东、黄妙应、历伯绍、叶七、刘淼六位真传弟子,这些人中有些在三僚村定居,另一些却远走他乡,经过几百年的演变,让硕大的形势派有了底蕴,当代不少流派也是传自或是借自杨公的名讳,几乎都成了人人皆知的常识。
可是这个过路阴阳的说法,魏阳却从未听过,这都什么年月了,别说杨公的传承有没有真正留存,就算是有,怎么可能还有这种武林盟主似得头衔!
眼瞅魏阳不信,孙乘风呵呵一笑:“这就是你们北派的短处了,我们南派虽然骗子多,但是留下的真东西还是有的,我师父也跟我说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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