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着山涧中飞快地潺潺而过的活水,熟练地把大鸟开膛破肚,收拾干净,架在火上烤起来。
天光渐渐黯淡,水里泡了半天的南山忽然开口问:“今天那一箭,你为什么打偏了。”
褚桓手里的动作一顿,他本能不想回答,却也知道自己不能永远懦弱地逃避这些问题,好一会,他说:“慌了。”
南山目光一沉:“因为袁平?”
褚桓既然向他开了这个口,反而坦然下来,他点了个头,用刀在大鸟身上切了几刀,把它架在了火堆上慢慢地烤。
南三酸得不屑遮掩,一目了然:“为什么你一见他就慌?”
褚桓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南山一接触到他那耐人寻味的目光,一身的火烧顿时热到了脸上,立刻就想将自己往水里埋,埋到一半,他又十分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好像被褚桓一个眼神调戏了。
“我躲躲闪闪的干什么?”他这么想着,顿时理直气壮几分,将端正宽阔的肩膀胸膛露出来,往岸边靠了靠。
褚桓说:“我见他有什么好慌的?就是还不习惯,经常忘了他已经死了,一看见这个新生的守门人,就感觉回到了很久以前……唔,我应该慢慢会习惯的。”
南山端详着他,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穆塔伊的血对自己的影响格外大,他看着褚桓常年被衣服遮住的身体,看着他说话间微动的嘴唇,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里好像被小刷子一下一下地挠着,总是搔不到痒处。
他不知自己是饿了还是怎么的,看着褚桓,顿时生出一个“真想尝尝”的念头来。
南山意识到自己歪了的心思,立刻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当机立断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非礼勿视地问:“你们那边的‘婚约’是怎么样的?”
“麻烦得很,”褚桓仔仔细细地翻着火堆上的烤肉,靠距离调整着火候,“先要去一个叫民政局的地方登记,让人家发一个小本给你,证明婚姻成立——哦,当然,现在那边只登记一男一女的婚姻,其他的暂时不归他们管——然后还要发请帖,邀请亲朋好友,定酒店,请主持婚礼的司仪……”
南山先开始还在随着他的描述认真盘算着什么,到最后几乎被这些繁文缛节惊呆了。
“总之办一次婚礼需要很多钱,很长时间,有时候还需要请一些专门做这件事的人来代为操持,但是……”褚桓将烤肉翻了个个,轻轻地笑了一下,“即使这么郑重这么麻烦,还是有很多人结了又离婚。”
南山:“离婚是什么意思?”
褚桓想了想:“按你们的话说,应该是‘解除婚约’吧?”
南山急道:“婚约怎么能解除呢?那是生死契约。”
褚桓挑了挑眉,有点自嘲地说:“那完了,我们那估计一天会死很多人。”
两人一在陆地上,一在水中,针对巨大的文化差异,两厢无语良久,直到褚桓把肉烤得外焦里嫩。
他先仔细地挑了块最好的肉,掰下来,细心地用厚厚的叶子包住一端的骨头上,方便人手拿,这才递给水里的南山。
南山终于在变成一只水鬼之前,慢吞吞地从水里爬了上来,他带着一身凉意在褚桓身侧坐下,接过烤好的大鸟肉,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他所不了解的世界:“那都是为什么要解除呢?”
“为什么的都有,”褚桓说,“总的来看,要么是过不下去了,要么是谁心里有了别人。”
褚桓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南山的父母。
一个颇具个人魅力、但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独自一人在边境附近游荡,具备超出常人的研究水平,药理药物方面能有一定造诣,通过长者的描述,那个人针对守门人的屠杀听起来不像一时起意,时间地点全都周全得很,应该是蓄谋已久,他兼具胆大、心细、狡诈、冷酷、行动力极强几大特点。
以上种种,针对那个人的身份,褚桓觉得最靠谱的猜测就是逃到边界的制毒犯。
但他没和南山提,只是觉得故事里的女人很可惜,如果没有那个不通情理的约束,她大可以先把自己摘出来,然后该杀杀,该埋埋。
可是……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是的。
一个身处这种环境下的民族,再怎么好客,能容得下一族族长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人吗?缔结这种同生共死的誓约,怎么会没有来自同族的压力呢?
褚桓能想象得出她的孤注一掷和激烈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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