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鬼不会偷你的俊马啦,”
洪秀平向他保证。
“他只是想喂它吃点草,喝些水,刷刷它的背罢了。”
老实说,洪秀平自己的毛皮外衣也很需要刷一刷,不过直接说出口未免太没技巧了。
“我跟你保证,马儿绝不会受伤。”
庹拔瞪大眼睛,松开紧握缰绳的手。
“这是多夫之子夏嘎的马。”
他朝马厩小厮咆哮。
“如果他不把马还你,就剁掉他的命根子,拿去喂狗。”
洪秀平保证,
“不过你得先找到条咬人的狗。”
旅店招牌下站了两个红袍金色太平衣的卫士,一左一右看守着门,洪秀平认出了侍卫队长。
“參道济大人呢?”
“在大厅里,殿下。”
“我的人需要吃喝,”
洪秀平告诉他,
“交给你打点。”
洪秀平走进旅店,立刻看到了他八十岁的老父亲洪秀神福和穿着别扭的铠甲的文官集团领袖參道济,毕竟是文官嘛,身材过于笔直戴不太好甲胃,但是參道济却有着一副老谋深算却略显忠良的样子,计谋也许是他最有用的屏障。
说到洪秀神福,他原本是天王洪秀全许多儿子之一,自从洪天贵福死于现世后,他就成为最有资格的天王王座继承者,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王者的果断,都有王者的气魄,洪秀神福生性软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若不是有武昌扶王陈得才、英王陈玉成的帮助(当然是在利用他的名号对抗中央),可能早就被洪仁轩杀害了。
而现在,他带着武昌太平军统帅陈玉成的口头信,来到天京帮助与他性格截然相反的庸王洪秀平,八十岁的老人,还能经得起舟车劳顿,看来生活是相当好的。
洪秀平走进旅店大厅时,他父亲仅存的手足闲王洪阚泽也在一旁,喝着一瓶白酒,洪秀神福也许是累了,一言不发。
叔叔有些发胖,头也快秃完了,下巴全是肉,白胡子修剪得很短,洪阚泽首先看到他。
“平儿?”
他惊讶地说。
“叔叔,我的老父亲,你们都来了……”
洪秀平一鞠躬,
“父亲大人,參道济大人,见到你们真好。”
參道济并未起身,他只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洪秀全孙子一番。
“看来关于殿下已死的传言不攻自破了。”
“真抱歉让贾大人失望,嘿嘿嘿。”
洪秀平说,
“千万不要跳起来拥抱我,我可不希望您扭到腰。”
洪秀平穿过房间,走到桌边,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瘸了的腿摇摇摆摆、格外醒目,只要父亲的视线一停留在他身上,他就很不自在地想起自己所有的邪门外道和缺陷。
“非常感谢你们为我出兵打仗。”
说着,他坐上一张椅子,自顾自地拿起父亲的酒瓶倒酒。
“得了吧,乱局都是贾世豪那贼人挑起的。”
參道济回答,
“换成是唐王殿下(洪思源,洪仁轩庶出的长子之孙),他绝不会屈服于一介妇人之手。”
“这是思源兄和我的不同之一啦,他还比我高呢,如果您注意到的话。”
參道济没理会洪秀平的俏皮话。
“事关天国荣誉和社稷,除了出兵,我和诸王别无选择,让忠良之辈流血的人,必受惩罚,休想全身而退!”
洪秀平叫人拿来一个烤羊腿,外加一碗热气腾腾的宽面,大口地享用着。
“那些,我们伟大的天王,死了吗?”
參道济哼哼一笑,洪秀神福和洪阚泽也笑了起来。
“天王死没死,从今夜贾世豪是否再次发动进攻,就看的出来了。”
洪秀平吞下一口羊肉……
身兼大军师与天京城守护、圣山堡大公三职的贾世豪现年五十多岁,却健壮得像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即便坐着,他依旧显得身躯高大,两腿颀长,肩膀宽厚,小腹平坦,手臂虽细却肌肉结实,自从原本蓬厚的黑发开始渐渐稀少后,出现秃头现象时,他便命令理发师把他剃成光头,当然世俗不剃发的想法不影响贾世豪,贾大公是个做事果敢决断的人,因此他也把唇边和下巴的胡子通通刮干净,只留两颊鬓须,两大丛结实的黑胡子从双耳一直覆到下颌,他的眼睛漆黑中带着润红,曾经有个愚蠢的文臣开玩笑说贾世豪大人连拉的屎里都有黄金——此人据说还活着,不过住在圣山堡最深处的地牢里。
太医从天王的寝宫走出来,向一堆身着黑袍的官员摇了摇头,沉默一会儿,一个侍官开口到。
“天王,驾崩了……”
贾世豪同几十个金甲太平军站在殿外听到这个消息,为了确认是否属实,贾世豪亲自来到天王病榻边。
“天王病逝,奴才伤心欲绝啊,但贾大人,这天王没有设太子,这,该谁来?”
“你能不能闭嘴,冯士采。”
一个身着白色丝绸凤凰袍的美丽女人跪在死去的天王洪仁轩面前,眼泪哗啦地流,她可能是天王某个妃子,胖边站着一个肥胖的弄臣还有十几个也在哭泣的宫女。
天王身着白底九金龙纹皇袍,慈祥的躺在他金光闪闪的龙榻里,头发花白所剩无几,面容苍老。
自从天王八十岁起到现在,贾氏家族已经辅佐朝政三十载,这三十年,清军南下,大成国动乱,贾氏家族只管个人利益,培养亲信,祸乱朝纲,已经被其他诸王深恶痛绝,此刻贾世豪竟然想要为了空出来的天王王座大动干戈,更是不得人心,可是强大的中央军在手,他也许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这时候,贾蓝凤来到天王的宫殿,走到贾世豪身边。
“天王死了?!”
贾世豪面不改色地回答到。
“自大我的人马攻击绿衫河的參道济军时,天王就死了……”
“那…父亲,您的战事进展如何?”
贾世豪的谋士王魏林作答,
“回贾夫人,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青武伯将九江人马分散为小队,派到领土边界阻止我方突袭,贾世豪大人和侍王殿下在他们会合之前,就将其大部各个击破。”
“你那背叛的表哥打的胜仗则是一场接一场。”
贾世豪说到绿帽侠。
“为了得到九江城,从七天前起,他先在江阴城外击溃凡耳伯和竹柏伯的军队,随后在九江城下与林风祥家的主力部队进行决战,那一仗,九江诸侯被打得落花流水,我手下许多封臣将领一同被俘了。”
这时候,贾世豪停顿了一下。
“然而,我的干将谭齐齐在江阴击败了你表哥的一支部队,他的手下雾德候集结少数残兵逃回九江城,闭门死守,谭齐齐正加紧围城,其他九江诸侯大都作鸟兽散,各自逃回家去了。”
“而你父亲和我们正一个一个消灭他们,最后必定夺取九江城,让青武伯丢失大后方。”
谋士王魏林说,
“缺了莱伍伯坐镇,槐树城立即陷落,河安伯夫人由于缺乏人手,也献出了江城堡,谭齐齐则把杨柏家和傅雷垦家的领地烧得一干二净……”
“所以没人挡得住你们了?”
贾蓝凤听不懂军事,只能附和地说。
“也不尽然,”
谋士王魏林道,
“康王汪走洋依旧保有海军,西疆九连城的翼王石达坤也正在召集兵马。”
“不碍事,”
大公贾世豪说,
“除非嗅到胜利的气息,否则沙漠之王不会出兵,而眼下空中都是溃败的味道,至于康王汪走洋,他缺乏单独作战的兵力,谭齐齐一旦攻下九江城,他们两军自会跟着臣服,苏福省忠王和南岭王若不出兵,这场仗已经赢了。”
“换作是我,不会太担心诸侯们。”
王魏林道,
“但參道济等人就不一样了,庸王现在——”
“——是我们的人质。”
贾蓝凤父亲说,
“人在圣山堡的天牢里发烂发臭,无法带兵打仗。”
贾蓝凤小声说到。
“他……已经被我放了…”
贾世豪一脸震怒地看向贾蓝凤,
“只要有一万名士兵在洪秀平手上,这场战争就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