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怪物咆哮着,边用爪子拍打地面,但不再前进一步,
“否则我吃了你!把你撕成碎片!”
詹侍帮不为所动,长剑未曾移动分毫。
“你聋了么?赶快滚!”
怪物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类似猪和牡鹿的号叫声的混合,震得百叶窗哗啦啦直响,碎石和泥土从墙上簌簌下落。
詹侍帮和怪物都没有动。
“赶紧滚,趁你还没受伤!”
怪物再次喊道,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自信了。
“如果你不滚,那么一会儿——”
“一会儿会怎样?”
詹侍帮问,怪物突然急促地喘息起来,低下了巨大的头颅。
“看看你,多勇敢啊!”
他露出长长的毒牙,用充血的眼睛紧盯着詹侍帮。
“你不介意放下剑吧。大概你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鄙人的庭院中?还是说这是你的习惯,不论在哪里都用剑指着主人?”
“的确是习惯,”
詹侍帮点点头,
“每当见到用尖啸和大吼对待客人的主人时——尤其是主人还声称要把我撕成碎片。”
“该死!”
怪物自己激动了起来,
“这是侮辱,你这流浪汉。客人?自顾自地走进花园,攀折主人的花,还认为会得到款待?我呸!”
怪物啐了一口,喘了几口粗气,最后闭上了嘴巴。他下面的獠牙顶出来,让他看起来像一只野猪。
“那么。”
一段沉默之后,詹侍帮放下长剑,
“我们就一直这么站着么?”
“不然你想怎样?躺着么?”
怪物回敬了一句,
“把剑放下,我说过了。”
詹侍帮敏捷地归剑入鞘,但是没有放下手臂,他的手仍然握着剑柄。
“我希望,”
詹侍帮道,
“你别搞什么突然袭击,我随时都能拔出剑来,动作快到你无法想象。”
“我注意到了,”
怪物恼怒地说,
“要不是因为这个,你早被我一脚踢出大门了,你来这儿想干吗?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迷路了。”
詹侍帮撒了个谎。
“你迷路了。”
怪物重复了一遍,嘴上咧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好吧,我来帮你,出大门之后,始终把你的左耳朵对准太阳,一直走,很快就会找到大路了,明白了么?你还愣在这儿干吗?”
“这儿有水?”
詹侍帮冷静地问,
“我的马很渴了,我也是,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想讨点水喝。”
怪物换了只脚站立,同时抓了抓耳朵。
“听着。”
他说,
“你真的不害怕我?”
“我应该怕么?”
怪物向四周看了看,清了清嗓子,最后使劲提了提他松垮垮的裤子。
“该死的,请客人进屋坐坐有什么!不是每天都会遇到你这种家伙,大部分人一看见我,不是立刻晕倒就是立马跑掉,好吧,如果你是一位疲倦的正派人,我很欢迎你,但如果你是一个土匪或者窃贼,那么我警告你:这座房子里不会有你好看的!这是我的地盘!”
他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所有百叶窗再次哗啦啦地台上了,而海豚雕像下方传来了隆隆的响声。
“我欢迎你。”
怪物说,詹侍帮没动,他仔细打量着怪物。
“你一个人住?”
“跟你有啥关系?”
怪物有些生气地说,一边张开了血盆大口,它提高的声音有些嘶哑,
“哦,我知道了,你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有一帮跟我一样漂亮的仆人,我没有!该死的,你现在打算接受我慷慨的邀请么?如果不想,大门就在那边。”
詹侍帮僵硬地鞠了一躬。
“我接受你的邀请,”
他一本正经地说,
“主人盛情,却之不恭。”
“那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怪物也一本正经地回敬道,尽管语气丝毫不客气,
“尊贵的客人,请走这边,把马留在这儿吧,拴井旁边就好。”
屋内相当整洁干净,但明显需要大规模修缮。家具都是能工巧匠的作品,价值连城——放在十几年以前的话,詹侍帮一进去,就闻到黑暗的屋内弥漫着灰尘的刺鼻味道。
“点灯!”
怪物高喊,屋内铁架上的火把随之迸发出火焰和黑烟。
“不错。”
詹侍帮评价,怪物哈哈一笑。
“这就不错?我还以为这些老花招都打动不了你呢,我告诉你,这栋房子可以听从我的号令。请走这边。小心些,这儿的台阶很陡。点灯!”
在台阶上,怪物回身问道:
“尊敬的客人,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自己看。”
怪物用毛茸茸的爪子拿起奖章,举到眼前仔细观看,金链微微勒紧了杰洛特的脖子。
“面相不善的动物。这是什么?”
“我的徽章。”
“噢,你们是做牲口口套的。走这边。点灯!”
大屋没有任何窗户,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橡木桌子,上面摆了一只已经开始变绿的黄铜烛台,烛台上布满结块的硬蜡。
蜡烛在怪物的命令下燃起摇曳的烛火,给黑暗的屋内稍微添上了一点光亮,一面墙上挂满武器,有圆盾,交叉的长剑,标枪和长钩刀,重剑和长柄斧。另一面墙被一个巨大的壁炉占据了,壁炉上方悬挂着一排斑驳陆离的肖像。
正对着门的墙则摆满了猎物纪念品——麋鹿和牡鹿的头,它们的双角在野猪、熊和山猫龇牙咧嘴的脸上映出张狂的影子,下方还有羽毛凌乱残缺的鹰隼。最显眼的地方摆了一条岩龙(一种蜥蜴)的头,它被染成了褐色,并填充了干草,詹侍帮仔细地看了看这东西。
“我祖父干掉的。”
怪物一边对詹侍帮说,一边往壁炉中塞了一块巨大的原木,
“它恐怕是附近地区最后一条岩龙了,坐吧,客人,你饿了么?”
“确实有点儿,尊敬的主人。”
怪物坐在桌边,低下头,用毛茸茸的爪子抓紧胃部,一边低声念诵什么,一边转动着巨大的拇指,少顷,他突然大喊一声,“砰”地一声敲在桌子上,锡和银制的餐具与盘子浮出桌面,水晶般剔透的酒杯叮叮当当地在桌上跳舞。
空气中开始弥漫食物的香味,大蒜、墨角兰还有肉豆蔻的味道交织而来,引得人食指大动,但是詹侍帮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讶。
“没错,”
怪物抹了抹手,
“这比仆人要好用多了,不是么?别客气,客人,这些是家禽,这是野猪腿,这个砂锅里是……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吃的,这是榛干炖松鸡,该死,不对,是鹧鸪,我总是弄错咒语,吃吧,吃啊,是真的食物,别担心。”
“我不担心。”
詹侍帮把鹧鸪撕成了两半。
“我都忘了,”
怪物微微一笑,
“你胆子很大呢。我该怎么称呼你?”
“詹侍帮,你呢?”
“克伦威尔,但是这附近的人叫我龙根或者凡格龙根,他们还拿我来吓唬小孩子。”
怪物灌了一大杯酒,然后从砂锅中撕了一块肉放进碗里。
“吓唬小孩子,”
詹侍帮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不需要什么理由,对吧?”
“没错!为你的健康干杯,詹侍帮!”
“干杯,克伦威尔。”
“酒怎样?有没有发现是葡萄而非苹果酿制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再变一瓶出来。”
“不用了,这酒不坏,你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么?”
“不是,是从我变成这样之后才有的,这根本是个陷阱,我不知道我身上怎么就发生了这些,但房子总能满足我的愿望,都不是什么大事:召唤食物,酒水,衣服,干净的床单,热水,香皂,找个女人不用魔法也能做这些。我能控制门窗的开关,我能点着火把,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
“这个,嗯……按你的说法,这个陷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