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哭,更没有哀嚎,他从凡渡怀抱里接走了凡小故,拍着凡渡的肩膀,“没事儿了爸,妹妹交给我,你休息一会儿。”
熬到了这个时候,凡渡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他不是铁打的,凡人的血肉之躯,究竟能承受怎么样的苦痛呢?
他在监护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来了,“我歇一会儿,你……先帮我照顾一下凡小故……”
谢小凡几乎是一瞬间意识到“长大”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是当你意识到顶天立地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凡人的时候,他也有哀愁也有苦痛,也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迈不过去的坎儿。
你就会有一种……再也不要当“孩子”的冲动了。
凡渡靠在长椅上没几分钟,他的身躯忽然瘫倒下来,重重的地摔在了地面上。
谢小凡瞪大了眼睛,大喊一声,“爸——!”
他抱着凡小故,几乎是手足无措,刚想要喊人过来帮忙,从旁边就伸过来一双手。
柏若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将凡渡从地面上扶到了长椅上,让他平躺下来,先是检查了呼吸,又检查了心跳,确认无碍之后,告诉赶过来的医生护士,“呼吸心跳都没有问题,可能是低血压或者低血糖。”
医生护士就在长椅上给昏迷的凡渡扎上了营养液,柏若寒又找来了毛毯给他盖上,拿了枕头垫着他的脑袋。
谢小凡抱着凡小故看着他做着这一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别担心。”柏若寒看了他一眼,“你爸没事儿。”
谢小凡愣愣的,“谢……谢谢……”
柏若寒抿紧了自己的嘴角没说什么,走上来摸摸他的头,“陪着你父亲和妹妹吧。”
他双手抄兜,转身要走,谢小凡扭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你要去哪?”
“我有地方去。”柏若寒没有转身过来看他,背对着他招了招手,“有事儿打我电话。”
谢小凡看着他消失在医院走廊,心里忽然好不是滋味。
刚刚柏若寒说的是……有地方去。
而不是……有家可回。
谢小凡的思绪还不等翻涌片刻,他怀中的凡小故就张开嘴发出了哭嚎的声音,“哇——!”
第一次当哥哥的他,简直是手忙脚乱,“别哭呀!你哭什么!”
凡小故与谢小凡可能是八字不合,天生命里犯冲,谢小凡给她喂奶她不喝,摸摸她的额头反而哭的更大声,搞得第一次当“顶梁柱”的谢小凡简直是手足无措。
他爸爸到底给他生了个什么克星……
谢小凡一边抱着凡小故拍打着她的脊背,一边盯着凡渡的点滴,还得时时刻刻留意着重症监护室里谢故的情况,简直是分身乏术,磕磕绊绊地走在“长大”这条路上。
与此同时,孤冷的黑夜里,柏若寒并没有离去,他戴着兜帽,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手中夹着一根香烟,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手机,等待着那个随时都有可能打来的电话。
芸芸众生,哪一个不是奔波在这红尘万里之中呢?
昏迷了几个小时后,凡渡的眼皮动了动,他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扶着自己的额头,艰难坐起来,“我……”
“爸……”谢小凡赶紧凑上来,伸出一只手扶着他,“没事儿吧?感觉还好么?”
“没事儿……”凡渡看一眼自己手背上的针头,自己拔掉了,“你爸他……”
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谢故,想知道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我爸还没醒。”谢小凡把医生的话转述给他,“医生说……情况有所好转,只要熬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嗯。”凡渡又看向了凡小故,“你妹妹……”
凡小故蜷缩在谢小凡的怀抱中,没心没肺地打了个奶嗝,吧唧着嘴巴,睡地正香。
谢小凡把凡小故交到了凡渡的怀抱中,走出医院,想要到马路对面的沙县小吃买点早饭。
他叼着一个包子匆匆跑回医院的时候,经过了医院门口的长椅,只见地面上残留着一地烟灰,尚且还带着余温,被冬日的寒风一吹,就轻轻散去。
谢小凡愣了愣,瞳孔放大,抬起头向医院外面的十字路口望去,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混入了人流。
这一刻,他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那是什么感觉,他不敢对外人言说,让他几乎是如鲠在喉。
他迈开腿飞奔到了长椅不远处的垃圾桶,灭烟处横七竖八地挤着十几个烟头,每一个上面都带有深深的齿痕,同为猫科的他,再了解不过,这是一只……猫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