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的仙娥进进出出,借助仙术吹散屋中的湿气和灰尘,又将特意添置几身衣裳一一拿给她过目,无一不是她所钟爱的绛红色。
“还回来做什么,我不需人来伺候。”她终是忍不住插嘴,“你们开了门窗,不怕我逃走么?”
流萤笑笑,恭恭敬敬冲她行了个万福,“苏芳……啊不对,该改口称呼您为‘绯君娘娘’了,帝君上午才嘱咐我们将凌玄殿速速收拾妥帖,他要搬回来住。至于逃走……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们都知道您与帝君伉俪情深,怎么会舍得抛下他走掉?”
随她一起的仙娥都应着声,看她的眼神再不似先前。
绯君娘娘?她蹙眉小声念叨了一句,这伉俪情深又是几个意思?
“是呀,是帝后的封号。”流萤点点头,一番话说得极为天真,“帝君说您喜欢红色,就要诸神往后都称呼您为‘绯君’,不许有任何不敬……他对您真是十分体贴呢。”
上官绛轻笑一声:这才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另外赐她新封号,则意味着墨丞意图将苏芳城收为己有——不管是收她做臣子还是做妻子,那个男人都不允许有人在他的辖地内称王。
苏芳王这三个字,必然要被抹去。
不知道她被封为凌玄帝后的消息有没有传到苏芳城去,但愿戎苑能沉住气,死守城池。
一名仙娥燃起角落的龙涎香,仰面又与她道,“绯君娘娘您不知,这几日,帝君他可是一直在凌玄殿外面转悠,旁敲侧击问了这个问了那个,横竖就是不敢进来……大概在编什么理由罢,帝君这样子最好玩了,嘻嘻。”
然后一群衣着亮丽的仙娥都哄笑起来,全然没有意识到是在调侃凌玄天界的至高尊者。
“你们……难道不害怕他么?”上官绛不合时宜地抛出一句话,眸中尽是疑惑。
她一直觉得,自己与天界女子在一起时会显得格格不入,若不将浑身的毒刺竖起来拼死抵抗,便会下意识感到不自在:她们都在笑,笑的肆无忌惮,也没有任何恶意,可她偏偏想念看着滚滚黄沙眉头紧蹙的飞沙,想念默默注视心爱之人神色坚定的闻人紫——这才是苏芳城女子该有的情愫,寻常女子该有的欢笑和倾慕,她们不懂,亦不想懂。
在上官绛看来,这些年纪轻轻的仙女应该与那些神仙一般,对墨丞又敬又怕。
“怕,自然是怕的。”流萤点点头,仍旧止不住笑,抬袖遮住牙齿,“您也见了,帝君发起脾气来谁也拦不住……”
又有个穿暖黄色衣裳的仙娥走过来揽住流萤,眉眼弯弯接口道,“但是呀,帝君才不会随便发脾气呢,比其他主子好伺候多了!我们跟在帝君身边这么长时间,从来都像这般说些玩笑话,就是当着帝君的面儿说,他也不会生气的,怎么说都不生气。”
那是你们从没见过那男人褪下伪装后真正的模样,她在心底叹了一句。
流萤心思活络,忽而觉察到什么,慌忙扯了身边姐妹衣袖,拉着众人欠身道歉,“若是绯君娘娘您不喜欢,我们以后不说就是了——之前凌玄殿没有女主子,我们……我们姐妹说话没大没小习惯了,今日之言如有唐突,望娘娘原谅。”
之前的苏芳王,不过是个侥幸得了墨丞宠爱的敌军战俘,可眼下,她却即将成为凌玄帝后,拥有凌驾于诸神之上的至高权利……倘若上官绛是个生性善妒的女子,她们这般奚落取笑墨丞,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事,你们还像之前一样就好。”
上官绛勉强笑了一下,猜测着自己或许已经离自由不远:月弄影像是只会带来喜讯的青鸟,殷勤地为墨丞探明前方道路,冥冥之中却也在为自己传达着对自由的渴望。他说墨丞在意她,如果墨丞真的在意自己,那些仙娥所言就是真话,他很快就会沉不住气回来寻她。
只要有交锋,就会有胜败。
然与她而言,无论是输是赢,只要能控制住墨丞,掌握他的一举一动,就有机会逃出天界。
上官绛有些责备自己昨日疏忽,妄图用色相笼络月弄影,差点丢尽苏芳王的尊严与骄傲。不过也许正是那一激,稳准狠地逼得那青衫医仙连连退步,才有今日好消息也说不定——月弄影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可以和墨丞说,什么不可以。
那些仙娥见她并没有生气,一一抚着胸口松了口气,忽而又齐齐望向门外,争先恐后朝外面扬手招呼,压抑不住面上喜色。
上官绛坐在床榻上目光随她们往外飘,可惜被珠帘纱幔挡住,什么也看不明白。她本是拿着本描绘天界各处风光的图册在翻看,眼下全然没有了心思,正想开口询问,便收到流萤递过来的眼色,同时兴冲冲用嘴型对她比划着:帝君来了,帝君来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凌玄帝君者……这群仙娥脑子莫不是都有病?
她抿唇不语,眼睁睁看着那群小仙娥相互耳语着一窝蜂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