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这里不动,任凭你砍就是。”
你要做什么?她眯起哭得红肿的眼,只觉得手中□□灼烫。
“你的腿是我砍的,我赔你。”上官绛一句比一句坚决,“阿紫,我陪着你。”
“谁要你赔我!谁要你……陪我……”床榻上的紫衣女子终是慢慢低了声音,将赤练枪重新抛回给她,苦笑了一声,“你得代替我……上官绛,你得替我成为苏芳王……”
她手里握着枪,双眼发涩。
“我说这话是不是特别可笑?上官绛,你明明、明明什么都比我强……魔息比我强,本事比我大,骑术射术都在我之上,长的也比我漂亮,又会讨人欢心……”闻人紫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哽咽着,抽泣着,却无比令人深信不疑,她又言,“戎苑是该喜欢你的,苏芳一族日后如若立王……也应该是你,我就是、就是不想输给你而已……”
阿紫。她喃喃唤了一声,目光终是落在她空荡荡的裙摆下。
“你就当我痴人说梦罢,就当做……现在的我无法与你去争什么,所以才退让的……让我去这般想……我会好受一点……上官绛,你虽然救了我一条命,却也毁了我一辈子!我根本不谢你救了我这条命,我恨你,恨死你了!”
她的拳头狠狠砸在床框之上,移向她的眼神冰冷尖锐。
上官绛慢慢走过去,抚上她的手,道一句对不起。
“你若能带着我的念想,去做我想做的事……我就原谅你。”面色苍白无血色,闻人紫紧紧攥住她的手,几欲将指甲嵌入她的皮肉中,张口却是一叹:
“我本来就不如你。”
*
我本来就不如你——想来这是她那日在闻人紫口中听得的最后一句话。
出了营长,眼前一个人影令她鼻子发酸,是戎苑站在外头。
身后几位将领皆是满面焦急,听完随军医师的简单嘱咐,个个头顶压着片乌云。几人间沉默了片刻,终是有长者站出来有意无意说了一句,“闻人紫断了双腿,怕是以后都不能骑马作战……再随军而行,多少是个负担……”
“然苏芳一族本就以征伐为生,不能因为她一人而有所耽误。”又有人沉声提议,“不如沿途将她丢下罢,与族里退下去的女人孩子在一起建个村落,好歹能有人照顾她……跟着男人们四处杀掠,流离失所,总不是个办法。”
戎苑沉默。同伴所言,也是他心中所想。
纷争在外,纵然有执掌生死的骄傲,却也渴求一方乐土,娶妻生子,永享安平。
“你们不带着她,我带着。”上官绛的声音如同箭矢上的响哨,萧杀气氛中格外刺耳,“即便没有双腿,阿紫也不比任何人差。”
“可是……”
“我知道她不能再上战场,或许很多年后,我们中还会有更多的人不能再以武力生存……但苏芳一族需要的不是一个村落,一片可以耕作的土地……”她美眸环视一圈众人,笃定道一语,“我们要建的是一座城池,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
一座城,一个人。
听来都是再美不过的故事,却不知要用多少鲜血和白骨来堆砌。
可是那些人信服地点头,他们觉得,苏芳本该如此。
然对于闻人紫一事,却无人能够拗过上官绛,他们终是悻悻散去,不再过问。
“不要担心,我们绝不会留下阿紫一个人。”戎苑没有离开,眼眸中溢着别样的情愫。
“我那时只是觉得,活着要比死了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看不到了。”上官绛走进他,看着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深邃眼睛,“苏芳一族不能总是这般四方征战,居无定所。戎苑,你帮我罢,我想要一座城,我想要成为城中的王,我希望即便有一天,不再掠夺屠杀其他部落,我们苏芳也能好好的生存下去……不会抛弃同伴,不用屠戮敌人……”
她的声音有些颤,眼中满是期待。
男子深深叹了口气,没有用太多的言语去安慰。回忆起那日被委婉拒绝的情境,戎苑心中全然没有一丝波澜——他想他到底是太爱这一抹绛红,也习惯了没有回应的付出。他一直觉得有什么横在两人中间,成为无法跨越的鸿沟,这个阻碍或许是闻人紫,又或许是其他还没有出现的人或物……只知道是一堵无形的墙,却从没有人想要去敲破它。
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座城,可以容纳苏芳族人千千万,有王在上,长盛安宁……或许这个女人也不会再介意自己的城中住一个男人。
苏芳城。苏芳王。他暗暗握紧拳头。
女子举目望向远方:我希望阿紫好好活着,我们三个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大片的红色落入眼底,像是重重叠叠的花瓣,无声吐露芬芳,又像是点在心头的朱砂,永远无法抹去。戎苑听罢怔了一下,最后缓缓点了头。
“一定的。”他说,“一定永远不分开。”
……哪怕是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