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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城狐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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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对!这样好。”

    于是,先回客栈,王培利即将那本缙绅录带在身边,一起到了朱家。恰是“放午炮”的时候,朱家老婆已炖好了一只肥鸡,在等他们吃饭了。

    “朱大叔、朱大婶,”王培利将四色水礼,放在桌上,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由阜康要来的红封袋,双手奉上“这回来得匆匆忙,没有带东西来孝敬两位,只好折干了。”

    “没有这个道理。”朱宝如双手外推“这四样吃食东西,你买也就买来了,不去说它,折干就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不,不!以后打扰的时候还多,请两老不要客气。”王培利又说:“家驹的干爹、干妈,也就是我的长辈,做小辈的一点心意,您老人家不受,我心里反倒不安。”

    于是朱家驹也帮着相劝,朱宝如终于收了下来,抽个冷子打开来一看,是一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心里很高兴,看样子王培利带的钱不少,便掘宝不成,总还可以想法子多挖他几文出来。

    一面吃饭,一面谈正事“找到一处地方,很象。吃过饭,我带你们去看看。”朱宝如问:“你那半张地图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王培利问:“朱大叔要不要看看?”

    “不忙,不忙!”朱宝如说:“吃完饭再看。”

    到得酒醉饭饱,朱家老婆泡来一壶极酽的龙井,为他们解酒消食。一面喝茶,一面又谈到正事,王培利关照朱家驹把他所保存的半张地图取出来,然后从缙绅录中取出他的半张,都平铺在方桌,犬牙相错的两端,慢慢凑拢,但见严丝合缝,吻合无间,再看墨色浓淡,亦是丝毫不差,确确实实是一分为二的两个半张。

    这是王培利有意如此做作,这样以真掩假,倒还不光是为了瞒过朱宝如,主要的还在试探朱家驹的记忆,因为当初分割此图时,是在很匆遽的情况之下,朱家驹并未细看,但即令只看了一眼,图上骰子大的小方块,只有一个,他可能还记得,看真图上多了几个小方块,必然想到他已动过手脚,而目的是在对付朱宝如,当然摆在心里,不会说破,事后谈论,再作道理。倘或竟不记得,那就更容易处置了。

    因而在一起看图时,他很注意朱家驹的表情,使得他微觉意外的是,朱家驹虽感困惑,而神情与他的义父相同:莫名其妙。

    “画了小方块的地方,当然是指藏宝之处!”朱宝如问:“怎么会有这么多地方?莫非东西太多,要分开来埋?”

    “这也说不定。”王培利回答。

    “不会。”朱家驹接口说道:“我知道只有一口大木箱。”

    此言一出,王培利心中一跳,因为快要露马脚了,不过他也是很厉害的角色,声色不动地随机应变。

    “照这样说,那就只有一处地方是真的。”他说:“其余的是故意画上去的障眼法。”

    “不错,不错!”朱宝如完全同意他的解释:“前回‘听大书’说三国演义,曹操有疑家七十三。大概当初怕地图万一失落,特为仿照疑家的办法,布个障眼法。”

    王培利点点头,顺势瞄了朱家驹一眼,只见他的困惑依旧,而且似乎在思索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嘀咕,只怕弄巧成拙,而且也对朱家驹深为不满,认为他笨得跟木头一样,根本不懂如何叫联手合作。

    “我在上海,有时候拿图出来看看,也很奇怪,懊悔当时没有问个明白。不过,只要地点不错,不管它是只有一处真的也好,是分开来藏宝也好,大不了多费点事,东西总逃不走的。”

    听得这一说,朱家驹似乎释然了“干爹,”他说:“我们去看房子。”

    “好!走吧!”

    收好了图,起身要离去时,朱家老婆出现在堂屋中“今天风大,”她对她丈夫说:“你进来,添一件衣服再走。”

    “还好!不必了。”朱宝如显然没有懂得他老婆的用意。

    “加件马褂。我已经拿出来了。”

    说到第二次,朱宝如才明白,是有话跟他说,于是答一声:“也好!”随即跟了过去。

    在卧室中,朱家老婆一面低着头替丈夫扣马褂钮扣,一面低声说道:“他们两个人的话不大对头,姓王的莫非不晓得埋在地下的,只有一口箱子。”

    一言惊醒梦中人,朱宝如顿时大悟,那张图上的奥妙完全识透了,因而也就改了主意。到了严进士所住的那条弄堂,指着他间壁的那所房子说:“喏,那家人家,长毛打过公馆,只怕就是。”

    “不知道姓什么?”

    “听说姓王。”朱宝如信口胡说。

    “喔!”王培利不作声,回头关帝庙,向朱家驹使个眼色,以平常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当然是在测量距离。

    “回去再谈吧!”朱宝如轻声说道:“已经有人在留意我们了。”

    听这一说,王培利与朱家驹连头都不敢抬,跟着朱宝如回家。

    原来朝廷自攻克金陵之后,虽对太平军有所谓“胁从不问”的处置,但同时“盘查奸宄”责有攸归的地方团练,亦每每找他们的麻烦,一言不合,便可带到“公所”去法办,所以朱家驹与王培利听说有人注目,便会紧张。

    到家吃了晚饭,朱家驹送王培利回客栈,朱宝如对老婆说:“亏得你提醒我,我才没有把严进士家指给他们看,省得他们私下去打交道。”

    “这姓王的不老实,真的要防卫他。”朱家老婆问道:“那张图我没有看见,上面是怎么画的?”

    “喏!”朱宝如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一连三个长方块,上面又有一个横摆的长方块,是严进士家没有错。”

    “上面写明白了?”

    “哪里!写明白了,何用花心思去找?”

    “那么,你怎么断定的呢?”

    “我去看过严家的房子啊!”朱宝如说“他家一共三进,就是三个长方块,上面的那一个,就是严老太爷种牡丹的地方。”

    “啊、啊,不错。你一说倒象了。”朱家老婆又问:“听你们在谈,藏宝的地方,好象不止一处,为啥家驹说只有一个木箱。”

    “这就是你说的,姓王的不老实。”朱宝如说:“藏宝的地方只有一处,我已经晓得了。”

    “在哪里?”

    “就是种牡丹的那个花坛。为啥呢?”朱宝如自问自答“画在别处的方块,照图上看,都在房子里,严家的大厅是水磨青砖,二厅、三厅铺的是地板,掘开这些地方来藏宝,费事不说,而且也不能不露痕迹,根本是不合情理的事。这样一想,就只有那个露天之下的花坛了。”

    “那么,为啥会有好几处地方呢?”

    “障眼法。”“障眼法?”朱家老婆问道:“是哪个搞的呢?”

    “说不定就是王培利。”

    朱家老婆想了一下说:“这样子你先不要响,等我来问家驹。”

    “你问他?”朱宝如说:“他不会告诉王培利?那一来事情就糟了。”

    “我当然明白。”朱家老婆说:“你不要管,我自有道理。”

    当此时也,朱家驹与王培利亦在客栈中谈这幅藏宝的地图。朱家驹的印象中那下半幅图,似乎干干净净,没有那么多骰子大小的小方块。王培利承认他动了手脚,而且还埋怨朱家驹,临事有欠机警。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当时应该想得到的,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尽管摆在肚子里,慢慢再谈,何必当时就开口,显得我们两个人之间就有点不搭调!”

    朱家驹自己也觉得做事说话,稍欠思量,所以默默地接受他的责备,不过真相不能不问“那么,”他问“到底哪一处是真的呢?”

    王培利由这一次共事的经验,发觉朱家驹人太老实,他也相信“老实乃无用之别名”这个说法,所以决定有所保留,随手指一指第一个长方块的上端的一个小方块说:“喏,这里。”

    “这里!”朱家驹皱着眉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你问我,我去问哪个?”王培利答说:“今天我们去看的那家人家,大致不错,因为我用脚步测量过,那里坐东朝西,能够进去看一看,自然就会明白。现在要请你干爹多做的一件事,就是想法子让我进去查看。看对了再谈第二步。”

    “好!我回去跟我干爹讲。”

    到得第二天,朱宝如一早就出门了,朱家驹尚无机会谈及此事。他的干妈却跟他谈起来了“家驹,”她说“我昨天听你们在谈地图,好象有的地方,不大合情理。”

    “是。”朱家驹很谨慎地答说:“干妈是觉得哪里不大合情理?”

    “人家既然把这样一件大事托付了你们两个,当然要把话说清楚,藏宝的地方应该指点得明明白白。现在好象有了图同没有图一样。你说是不是呢?”

    “那”朱家驹说:“那是因为太匆促的缘故。”

    “还有,”朱家老婆突然顿住,然后摇摇头说:“不谈了。”

    “干妈,”朱家驹有些不安:“有什么话,请你尽管说。”

    “我说了,害你为难,不如不说。”

    “什么事我会为难?干妈,我实在想不出来。”

    “你真的想不出来?”

    “真的。”

    “好!我同你说。你如果觉得为难,就不必回话。”

    “不会的。干妈有话问我,我一定照实回话。”

    “你老实,我晓得的。”

    意在言外,王培利欠老实。朱家驹听懂了这句话,装作不懂。好在这不是发问,所以他可以不作声。

    “家驹,”朱家老婆问:“当初埋在地下的,是不是一口箱子?”

    “是。”

    “一口箱子,怎么能埋好几处地方?”

    这一问,朱家驹立即就感觉为难了,但他知道,决不能迟疑,否则即使说了实话,依然不能获得信任。

    因此,他很快地答说:“当然不能。昨天晚上我同王培利谈了好半天,我认为藏宝的地方,只有一处,至于是哪一处,要进去查看过再说。培利现在要请于爹想法子的,就是让我们进去看一看。”

    “这恐怕不容易,除非先把房子买下来。”

    “买下来不知道要多少钱?”

    “还要去打听。”朱家老婆说:“我想总要两三千银子。”

    “两三千银子是有的。”朱家驹说“我跟培利来说,要他先把这笔款子拨出来,交给干爹。”

    “那倒不必,”朱家老婆忽然问道:“家驹,你到底想不想成家?”

    “当然想要成家。”朱家驹说:“这件事,要请干妈成全。”

    “包在我身上。”朱家老婆问说:“只要你不嫌爱珠。”

    爱珠是她娘家的侄女儿,今年二十五岁,二十岁出嫁,婚后第二年,丈夫一病身亡,就此居孀。她所说的“不嫌”意思便是莫嫌再醮之妇。

    朱家驹却没有听懂她的话,立即答说:“象爱珠小姐这样的人品,如说我还要嫌她,那真正是有眼无珠了。”

    原来爱珠生得中上之姿,朱家驹第一次与她见面,便不住地偷觑,事后谈起来赞不绝口。朱家老婆拿她来作为笼络的工具,是十拿九稳的事。不过,寡妇的身分,必须说明。她记得曾告诉过朱家驹,但可能因为轻描淡写之故,他没有听清楚,此刻必须再作一次说明。

    “我不是说你嫌她的相貌,我是说,她是嫁过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干妈跟我说过。这一层,请干妈放心,我不在乎。不过,”朱家驹问:“不知道她有没有儿女?”

    “这一层,你也放心好了,决不会带拖油瓶过来的。她没有生过。”

    “那就更好了。”朱家驹说:“干妈,你还有没有适当的人,给培利也做个媒。”

    “喔,他也还没有娶亲?”

    “娶是娶过的,是童养媳,感情不好,所以他不肯回江西。”

    “既然他在家乡有了老婆,我怎么好替他做媒?这种伤阴骘的事情,我是不做的。”

    一句话就轻轻巧巧地推脱了。但朱家驹还不死心“干妈,”他说:“如果他花几个钱,把他的童养媳老婆休回娘家呢?”

    “那,到了那时候再说。”朱家老婆说:“你要成家,就好买房子了。你干爹今天会托人同姓王的房主去接头,如果肯卖,不晓得你钱预备了没有?”

    “预备了。”朱家驹说:“我同王培利有一笔钱,当初约好不动用,归他保管,现在要买房子,就用那笔钱。”

    “那么,是你们两个人合买,还是你一个人买。”

    “当然两个人合买。”

    “这怕不大好。”朱家老婆提醒他说:“你买来是要自己住的,莫非他同你一起住?”

    朱家驹想了一下说:“或者我另外买一处。藏宝的房子一定要两个人合买。不然,好象说不过去。”

    “这话也不错。”朱家老婆沉吟了一会说:“不过,你们各买房子以外、你又单独要买一处,他会不会起疑心呢?”

    “干妈,你说他会起什么疑心?”

    “疑心你单独买的房子,才真的是藏宝的地方。”

    “只要我的房子不买在金洞桥、万安桥一带,两处隔远了自然就不会起疑心。”

    听得这话,朱家老婆才发觉自己财迷心窍,差点露马脚。原来她的盘算是,最好合买的是朱宝如指鹿为马的所谓“王”家的房子,而朱家驹或买或典,搬入严进士家,那一来两处密迩,藏宝之地,一真一伪,才不会引起怀疑。幸而朱家驹根本没有想到,她心目中已有一个严进士家,才不至于识破天机,然而,也够险的了。

    言多必失,她不再跟朱家驹谈这件事了。到晚来,夫妇俩在枕上细语,秘密商议了大半夜,定下一条连环计,第一套无中生有,第二套借刀杀人,第三套过河拆桥,加紧布置,次第施行。

    第二天下午,朱宝如回家,恰好王培利来吃夜饭。朱宝如高高兴兴地说:“路子打到了,房主不姓王,姓刘。我有个‘瓦摇头’的朋友,是刘家的远房亲戚,我托他去问了。”

    杭州人管买卖房屋的掮客,叫做“瓦摇头”此人姓孙行四,能言善道,十分和气,朱宝如居间让他们见了面,谈得颇为投机。提到买刘家房子的事,孙四大为摇头,连声:“不好!不好”

    “怎么不好?”朱家驹问说。

    “我同老朱是老朋友,不作兴害人的。刘家的房子不干净。”

    “不干净?有狐仙?”

    “狐伸倒不要紧,初二、十六,弄四个白灼鸡蛋,二两烧酒供一供就没事了。”孙四放低了声音说:“长毛打公馆的时候,死了好些人在里头,常常会闹鬼。”

    听这一说,王培利的信心越发坚定“孙四爷,”他说“我平生就是不相信有鬼。”

    “何必呢?现在好房子多得很。刘家的房子看着没人要,你去请教他,他倒又奇货可居了,房价还不便宜,实在犯不着。”

    话有点说不下去了,王培利只好以眼色向朱宝如求援。

    “是这样的,”朱宝如从容说道:“我这个干儿子同他的好朋友,想在杭州落户,为了离我家近,所以想合买刘家的房子。他们是外路人,不知道这里的情形。我是晓得的,刘家的房子不干净,我也同他们提过,他们说拆了翻造,就不要紧了。啊,”

    看着王培利、朱家驹说:“将来翻造的时候,你们到龙虎道张天师的镇宅神符下来,就更加保险了。”

    “是,是!”朱家驹说:“我认识龙虎山上清宫的一个‘法官’,将来请他来作法。”

    “孙四哥,你听见了,还是请你去进行。”

    “既然有张夭师保险,就不要紧了。好的,我三天以后来回话。”

    到了第三天,回音来了,情况相当复杂,刘家的房子,由三家人家分租,租约未满,请人让屋要贴搬家费,所以屋主提出两个条件,任凭选择。

    “房价是四千两,如果肯贴搬家费每家二百两,一共是四千六百两,马上可以成契交屋;倘或不肯贴搬家费,交屋要在三个月之后,因为那时租约到期,房子就可以收回。”

    朱宝如又说:“当然,房价也不能一次交付,先付定洋,其余的款子,存在阜康钱庄,交产以后兑现,你们看怎么样?”

    “干爹,你看呢?”朱家驹问:“房价是不是能够减一点?”

    “这当然是可以谈的。我们先把付款的办法决定下来。照我看第二个办法比较好,三个月的工夫,省下六百两,不是个小数。”

    “到了那时候,租户不肯搬,怎么办?”王培利问。

    “我也这样子问孙者四,他说一定会搬,因为房主打算让他们白住三个月,等于就是贴的搬家费。”朱宝如又说:“而且,我们可以把罚则订在契约里头,如果延迟交屋,退回定洋,再罚多少,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付定洋,等他交产,余款付清,”王培利问:“何必要我们把余款存在钱庄里?”

    “其中有个道理”

    据说姓刘的房主从事米业,目前正在扩充营业的打备向阜康钱庄借款,以房子作抵,但如出卖了,即无法如阜康钱庄知道他有还款的来源,情况就不同了。

    “我们存了这笔款子在阜康,就等于替他作了担保,放款不会吃倒帐,阜康当然就肯借了。”朱宝如又说:“我在想,款子存在阜康,利息是你们的,并不吃亏,而且这一来,我们要杀他的价,作中的孙老四,也比较好开口了,这件事,你们既然托了我,我当然要前前后后,都替你们盘算到,不能让你们吃一点亏。”

    “是,是。”王培利觉得他的话不错,转脸问朱家驹:“就这样办吧?”

    “就这样办。”朱家驹说:“请干爹再替我们去讲讲价钱。”

    “好,我现在就同孙老四去谈。晚上我约他来吃饭,你们当面再谈。”

    朱宝如随即出门。他老婆为了晚上款客,挽个菜篮子上了小菜场,留着朱家驹看家,正好让他把存在心里已经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首先是谈他预备成家,同时也把他请他干妈为王培利作媒的话,据实相告“我们是共患难的兄弟,我一直想同你在一起。”朱家驹说:“我们做过长毛,回家乡也不易生活,杭州是好地方,在这里发财落户,再好都没有。你另外娶老婆的事,包在我身上,一定替你办好。”

    这番话说得很动听,而且由于朱家老婆这些日子以来嘘寒问暖的殷勤,王培利的观感已多少有所改变,因而也就很起劲地跟朱家驹认真地谈论落户杭州的计划。

    “刘家的房子,死了那么多人,又闹鬼,是一处凶宅,决不能住人。等我们掘到了宝藏,反正也不在乎了,贱价卖掉也无所谓了。你说是不是?”

    “一点不错。”王培利说“与其翻造,还不如另外买房子来住。”

    “就是这话罗!”朱家驹急转直下地说:“培利,我成家在先,要我成了家,才能帮你成家。所以我现在就想买房子,或者典一处,你看怎么样?”

    “这是好事,我没有不赞成之理。”

    “好!”朱家驹非常高兴地说:“这才是患难弟兄。”

    王培利点点头,想了一会说:“你买房子要多少钱?”

    “目前当然只好将就,够两个人住就可以了。培利,我想这样办,我们先提出一笔款子,专门为办‘正经事’之用;另外的钱,分开来各自存在钱庄里,归自己用。当然,我不够向你借,你不够向我借,还是好商量的。”

    王培利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带来一万银子,还剩下九千五;提出四千五作为“公款”开户用两个图章。剩下五千,各分两千五,自行处置。

    这一谈妥当了,彼此都有以逸待劳之感,所以当天晚上跟孙四杯酒言欢时,王培利从容还价,而孙四是中间人的地位,只很客气地表示,尽力跟房主去交涉,能把房价压得越低越好。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当然谈得十分投机,尽欢而散。

    等孙四告辞,王培利回了客栈,朱家驹将他与王培利的协议,向干爹干妈,和盘托出。

    朱宝如有了这个底子,便私下去进行他的事,托辞公事派遣到苏州,实际上是到上海走了一趟,打着胡雪岩的招牌,见到了严进士,谈到典房的事。

    严进士一口应承,写了一封信,让他回杭州跟他的一个侄子来谈细节。

    一去一回,花了半个月的工夫。朱家驹与王培利买刘家房子的事,亦已谈妥,三千四百两银子,先付零数,作为定洋,余下三千,在阜康钱庄立个折子,户名叫“朱培记”现刻一颗图章,由王培利收执,存折交朱家驹保管。草约亦已拟好,三个月之内交屋,逾期一天,罚银十两;如果超过一个月,合约取消,另加倍退还定洋。

    “干爹,”朱家驹说:“只等你回来立契约。对方催得很急,是不是明天就办了它?”

    “不忙,不忙!契约要好好看,立契也要挑好日子。”

    事实上,是三套连环计耍第二套了。朱宝如刚刚回来,需要好好布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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