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情况今天早上已经发生过好多遍,从沙发、地毯、床单,到窗帘、抱枕、毛巾,列昂尼德几乎每隔十分钟就来问他的意见,任宙远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很快就察觉他的用意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觉得这招数还真是新鲜啊,装出一副两人俨然要同居的假象是想要干嘛?
等列昂尼德第不知道多少次来找他的时候,任宙远怒了,他敲了一下电脑显示屏,板着脸对他说:“老板,这份稿件今天下班前就要交,我现在初稿都没写好,请你上班时间回去你的位置上做正事好吗?我工作很忙的。”
列昂尼德递ipad的动作一顿,随即表情淡然道:“那个不急,你下周交也行,”说着他又把ipad继续递到任宙远面前说:“我手头上这个比较急,我选不好没心思工作,这也是正事,你先帮我选完。”
任宙远简直要被气笑,心想你这样公私不分公司的人都知道吗?可是列昂尼德根本不打算放过他,见任宙远不接就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动作,无奈之下任宙远也只得乖乖帮他挑,到后来还恶作剧的挑了几个屎黄色的枕套,挑完之后他可没错过列昂尼德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心里暗笑过后才突然醒悟过来他眼里不敢苟同,自己就这样硬生生被当成品味奇差的人。
列昂尼德就这样换着法子来告诉任宙远,他在努力地为他们“一家人”的未来做准备,任宙远虽觉无奈,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某种坚持正被逐渐敲碎。
未来这个词太遥远,但是“一家人”这三个字却像是摆在他面前,只需他伸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追求了多年了东西收入囊中。
任宙远每天在家里看着安安,回到公司又能看到和安安相似的一张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内心的动摇越来越明显,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在安安快要睡觉的时候套了下安安的话。
他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突然又想起了列昂尼德指控他的教育方式,想了想道:“安安,跟爸爸说一下你在幼儿园都学了些什么呀?”
安安往任宙远怀里钻,闷声含糊说了几句。
任宙远双掌托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让安安又说了一遍,这次才总算听明白,这家伙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平时上课完全没在听老师说话。
他又换了个方式问:“那安安你给爸爸说一下你平时玩的那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的?”
这回安安眼睛都亮了,两下挣开任宙远的手,掰着手指头一项项给他解说,几乎是当任宙远是他的学生一样,居然给他说起了那些机器的运作原理!
任宙远听得脸都抽了,暗忖道列昂尼德这就是你的儿子,就是你的维奇把儿子带歪成这个样子的!
耐着性子听安安说了好久,任宙远觉得自己再不打断他,估计他能说一个晚上,“好好,爸爸知道了。”他捏了一下安安的脸道:“安安是不是不爱爸爸啦,怎么爸爸觉得现在安安就只爱玩你那些小模型。”
安安翻了个身抱住任宙远,埋脸在他胸前撒娇道:“安安最爱爸爸了!”
任宙远心里一动,顺势问道:“哦?那……如果安安的‘另一个’爸爸出现了,安安还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爱爸爸吗?”
安安一听,从任宙远怀里抬起头看他,“爸爸不就是安安的爸爸吗?另一个爸爸是谁呀?”话一说完他就一脸戒备的神色盯着任宙远,“爸爸你在说文锋叔叔吗?”
任宙远汗颜,怎么又跟范文锋扯上关系了?他用食指戳了戳安安额头道:“小坏蛋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呢?”他清了清喉咙下意识地掩饰尴尬,“爸爸说的是,安安的‘另一个爸爸’,亲生的爸爸。”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却没想到安安仍然是一副懵懂的样子,“爸爸不就是安安的爸爸吗?”
任宙远有点急了,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妈妈”,但是爷俩现在明显陷入了思想误区,于是他又搬出了当时和安安解释的那番说辞。
安安听完后还是不解,“爸爸是妈妈,妈妈也是爸爸,所以爸爸是妈妈和爸爸,安安没有另一个爸爸呀。”
任宙远:“……”
他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任宙远又重新解释了一次,这回他认认真真地给安安做科普,红着脸说着不符合他形象的内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要和儿子科普两性知识。
“所以严格来说,安安的‘妈妈’是我,除了‘爸爸’以外,安安还有另外一个爸爸。”他边说边用手指明口中的爸爸和妈妈说的都是谁,希望儿子能听懂他的话。
安安皱着小眉头听他说,等他说完后朝任宙远那边挪了挪身体,手脚并用地抱住他,在任宙远还弄不懂他这动作的意思时,安安就用他那奶声奶气的声音道:“爸爸是我的,安安才不要另一个爸爸。”
任宙远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用力回抱住安安,在他额头亲了几下。
他心里百般滋味,既感动,又心酸。安安这是在宣示主权呢,他不知道所谓的“另一个爸爸”是谁,在安安小小的世界里,任宙远就是他的全部,于是当“另一个爸爸出现”时,他担心自己会被抢走,所以才用这么可爱又笨拙的方式将他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