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晚风袭过,展笑放在石桌上的烟蒂,又重新燃起一星火光。
回程,展笑摇下车窗,秋末的冷风直往脖子里灌,心里的那团火烧的再旺,整个人还是从头冷到脚趾尖。
就像那年,他从风里雨里逃出湿落谷时一样——
黑猫虚弱的躺在地上,一直发抖,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冷的。
黑猫微睁着双眼,刚逃出来,就要死了吗?也好,死在阳光下,也好过活在地狱中。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黑猫动动耳朵,无力的抬着眼皮。
“你,好像不是笑林里的孩子吧?”女人的声音很轻柔,很好听,让它心头为之一暖的是“孩子”这两个字。
黑猫想回头看看这个人,用尽所有力气后,也只是爪子微微颤了一下。
黑猫忽然身子一轻,被抱了起来,“小家伙,怎么伤的这么重?”这次,女人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还伴随着温热的气息。
黑猫眼睛半睁,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红褐色眼眸。它移着目光,看到一个娇挺的鼻梁,两片花瓣一样柔薄的嘴唇。
它从来没被人抱起过,原来人类的身子,这么柔软,这么温暖。黑猫的下巴搭在女人的臂弯,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心也安稳了下来。
女人如火焰般红色裙摆,轻拂过地面,地上满是青翠的叶子,这里的树长的很奇怪,每一根都很细,一节一节的。
“安安别闹,去旁边玩。”
一只猴子跟在女人的身侧,时不时拉着她的长裙,手里还拿着一根小树枝。
没一会儿,又跑过来一只兔子,一头小毛驴,一条狗,女人笑道,“你们两个又来串门了?”
那只狗站立起来,嗅了嗅黑猫,一边随行,一边歪头看它,扯着嗓子叫了一路,吵得不行。
女人对它们说,“你们又来了一个新朋友,但是这个小家伙受伤了,要等它恢复了再陪你们玩。”
黑猫在心里拒绝着,谁要跟傻狗,呆驴,蠢猴,笨兔子玩?
女人抱着黑猫来到一个木屋前,对着屋内喊道,“师父!”
“夜芯,你可知带回的是何人?”屋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夜芯笑了笑,“这回师父猜错了吧!哪有什么人,它是一只猫。再说了,我们笑林中,除了你我师徒二人,其它的不都是毛孩子吗?”
师父道,“他虽是一只猫,却早已有了人的神识。”
夜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黑猫,温柔一笑,“原来你还是个小大人呢!”
“它不属于笑林,速速将它送回原处。”师父的话音再次传来,语气不容拒绝。
夜芯道,“师父,这小家伙伤的很重,不信你出来看看。如果现在把它放回原处,与杀死它有何分别?”
师父回道,“是生是死,都是它的命数。”
夜芯不肯放弃,“我们终日渡收怨魂,助其解脱,如今怎能对一条生命见死不救?您不是也常常对夜芯说,生命平等,要有敬畏之心吗?”
屋内寂静。
“师父……”夜芯带着撒娇的语气,哀求着,“就算您不让它留在笑林,好歹也让我先把它的伤治好啊……来者是客,相见是缘,这不一直是我们笑林的待人接物之道嘛……”
“那是你的道,不是为师的。”
“师父……”夜芯的声音越来越娇嗲。
片刻后,屋内一声叹息,“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夜芯开心的跳起来,笑道,“多谢师父!”
黑猫的伤,在半个月后就基本痊愈了,眼下已经可以追兔子,打猴,骑驴,咬狗了。
笑林中的动物有很多,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土里爬的……所有喘气儿的,无一不被黑猫欺负过。它们大概是没见过像黑猫这么活泼野蛮的玩伴,各个对它又爱又恨,又喜又怕。
整整一个月,黑猫日夜跟在夜芯身边,但却从未见过师父的真颜。因为木屋内的一半边,永远处在黑暗之中。但它知道,师父就在那里。
夜芯是一盏油灯的灯芯,晚上,她就会化成一光烛火,睡在油灯的托盘上,灯油是红色的,像极了夜芯的裙摆。
每当此时,黑猫便会卧在窗边,眯着眼睛望着那团小火苗,头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就安心的睡着了……
那样静好的岁月,岁月那样的静好……
天刚擦亮,展笑看着马路对面的故人归,如果一切都静止在那个时候,那个夜晚,那片竹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