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跑,来到刚才陶工聚集的地方,搬来一个木墩,踩到上面,高声呦呵道:“宫旺,陛下赏识你,你快过去叩谢圣恩。”
“丙师傅,宫旺不在这儿?”身旁的一名陶工亥接话道。
“快去把她叫来!”咦,不是让所有人都出来迎驾吗?宫旺怎么那么大架势,竟敢避而不见。
“是!”三
“什么?大王亲临俑窑视察。还要见我?”欣然正在聚精会神地为一尊俑像上色,听到陶工亥的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大王对你上色的俑像赞不绝口,宫旺快去呀。说不定大王会重重有赏你的。”陶功亥,眼孔翕张,难掩大喜之色。
哼,躲哪儿都不让人清净,颠颠跑这儿耍威风了!欣然暗自懊恼。低着头兀自描摹,不当回事地调侃道“那么大的王,我见了会哆嗦的,你们随便找个人顶替一下就是了。”
“宫旺,敢糊弄君王,谁有这个胆。”陶工亥惊呼道,语气满是责备“你快去,你想让俑窑几百号人,因为你一时执拗,被降罪吗?”
哼,跑这祸害来了,惹不起,还躲不起。见又怎样,反正就当是已经陌路的萧郎。
欣然踌躇了一会儿,勉强地说:“那你等一会!”
欣然把手上的陶盆往案条上一放,回里屋,找了一件衣裳,使劲往泥墙上蹭了几下,好好的一件细葛布衣,污秽不已,她往身上一搭,找个大布巾把脑袋一包,拿着颜料笔往自己脸上一阵涂抹,方才,从石屋里出来。
丫丫见状,掩嘴大叫“姐姐,好好的,你这么把自己倒腾成这样?”
你看她,一脸脏泥,一身褴褛。脸上还划拉了几道油彩。
“宫旺,你这样面君,可是大不敬呀。”
“我在上色,涂得满脸都是,再正常不过,你们不是催得紧,我来不急浆洗,情有可原。走了!”
“ 哼,女为悦己者容,他是谁呀?他不就想看我的狼狈样吗?我满足他就是了!”欣然暗自忖度道。
日头明晃晃地挂在高空,灼热难当!
大道旁,一架荼蘼花,开得恣意盎然,垂落馥郁芳香的花朵。
欣然姗姗迟来,远远就见秦王豪华的銮驾,密密麻麻的扈从。秦王颀硕的身影赫然端坐在华盖下,不想靠近,远远地就伏地跪拜。趴在地下,装战战兢兢的样子,把眉眼埋在大袖中,希望秦王一时眼拙,唬弄过去。 也希望他不过就是走个形式,拜过之后扔几块金币赏赐,就完事。
可是,欣然低估了秦王的眼力。他在銮驾里一刹那目光亮如闪电,老远看见她走路的姿势,他就知道,她就是欣然,即便她把自己伪装的蹒跚而褴褛。
秦王在乘舆里,不自觉挪了一子,低沉地声音传来“到跟前来!”
“小人污浊,不敢污了陛下圣目。”欣然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头也不抬。
“这么拧巴,存心让寡人下不了台。”秦王暗道。
“起来吧!”秦王微微一笑,笑容带着隐隐的苦涩之意,在乘舆上微微抬了抬手,似乎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
“谢陛下!”欣然慢腾腾地起身,一直用大袖遮蔽脸颊,话音冷涩平板。
“你彩绘的陶俑极好,寡人要重重赏赐你,你想要什么?”他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高高在上的威凛。
“有选择的余地吗?”欣然微微抬眸,目光一瞥之间,淡然道。
“当然,你说吧。”秦王凝眸,目光冷峻迷离,略微颔首道。
欣然转身,昂然而走,口中朗声吟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5”
“大胆刁民,竟敢对陛下如此不恭。”郎中刷地拔出剑,挡住她的去路,呵斥道。
欣然冷冷一笑,一改刚才温和从容的语音,咄咄逼人道:
“我哪儿不恭了?陛下不是说要赏赐我,可以选择吗,现在我就选择可以自由离开,不行吗?”
欣然说完,用力一拨拉郎中手中的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陛下,此人如此张狂,应该拿下他治罪。”章邯吓出一身冷汗,叩首道。
“罢了!武王和姜太公出兵伐纣,能容得下伯夷叔齐挡驾指斥。寡人堂堂一国之君,怎会跟一名小小的陶工计较。”
一道淡淡的笑纹,从秦王的脸上荡漾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梁山苑:秦始皇喜欢游猎苑囿,见于史书记载的有上林苑、宜春苑、骊山苑、梁山苑等。
2天之美禄:酒在古时被称为天之美禄。
3 将作少府:掌管宫殿、陵寝、宗庙的修缮以及全国重要的基建工程。
4右司空:管理土木工程的官署名称。
5尧时的击壤歌:意思是太阳升起,下田劳作,太阳落下,归来歇息。开凿井泉,就有水饮,耕种田地,就有米食。帝王与我有什么关系。
相传盛行于帝尧时的“击壤”之戏,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投射游戏活动。据帝王世纪中记载:“尧时有壤父五十人,击壤于康衢,或有观者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壤父作色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
考古界有人认为兵马俑是秦始皇的宿卫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