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伙死了,不知是死于失血还是箭头上的毒药,被射穿喉咙的是卡洛斯,总的伤亡对比是2:6。被罗格打死的那个看上去才十三四岁,.50口径的子弹由背部贯穿了他的身体,从胸口带出了一大片组织。血液从破损的动脉喷出,在身体下方的土地上泚出了一个暗红的泥坑。那坑里还有碎肉、碎骨和其他组织的残片。
罗格看见自己制造的尸体时立刻一阵狂呕。朗马克先给自己的狙击步枪装上了子弹,然后草草写下了战斗记录,最后才拍拍罗格的背,对全体新兵说:“每个真正的战士都必须过这关,等你把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软弱吐干净以后就会感觉好多了。”
游航在听长官说话的时候注意到罗格的夏普斯步枪上面居然也有和朗马克的枪类似的瞄准具。只是这枪后坐力太大,射手被撞成了乌眼儿青。而在朗马克的眼眶相同的位置也有一个浅浅的正圆形的凹痕,大概也是同样的原因造成的。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朗马克担心枪声引来更多敌人,于是命令小队简单掩盖了己方人员的尸体,而后迅速转移。路上,他对大家解释到鉴于遭遇的只是小股敌人,而且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所以搜索还要继续。
一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一座乱世遍地杂草稀疏的小丘。朗马克站在这个制高点上,用锐利的眼睛向下扫视,很快发现东南面的林地边缘有一群野鸽子受惊飞起,又有马的嘶鸣声传出。他立刻命令队员们趴下隐蔽,担心遇上疯子的骑兵部队。
可是过了大约两分钟,只有一匹马从林子里走出来,背上还趴着个一动不动的人,看上去已经死了。
朗马克非常谨慎,他小心地观察着四周,十分钟后才命令游航前去查看。马、瓦立刻派了另一位清剿队队员与他同去。
游航与那位队员小心翼翼地靠近,当近到离目标大约五步时,马背上的人突然翻身而起,朝他们掷出两把飞刀。
飞刀来势迅猛,两人都躲避不及。游航本能地试图将手挡在身前,同时闭紧眼睛,默认将要挨这一刀。可这时后方传来一声水连珠的枪响,紧接着是金属碰撞、刀片落地的声音。再睁眼,他发现同伴被刀刃切入眼部,当场毙命,自己却毫发无损,一把被打碎的刀子落在地上。
他有些发懵,可能是大脑的一部分猜到是马克西姆救了自己,所以回头向小丘望去,竟然忽略了仍未消除的威胁。
马背上的人见游航还活着,立刻抽出战刀向他冲过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朗马克及时出手,精准地撂倒了偷袭者。
连续两次从鬼门关前走过,两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游航总算真切地体会到了死亡。他的身体因而产生了严重的不适,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可事情还没完,树林里突然又有了动静。接着一阵箭雨飞来,由远及近地落在游航前方。
眼看再不行动就要被射成刺猬了,死亡的威胁总算逼出了游航残存的理智,让他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个石缝里。
“火力掩护!”朗马克大喊。他的枪装填起来是出了名的费劲,所以为了解救游航,他又举起藤牌准备冲锋。然而这次他犯了错误,他不知道敌人的真实情况,还把自己暴露在了显眼的位置。
森林里待机已久的杀手当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他们的火枪集中射向朗马克。
朗马克连中数枪,藤牌被打得稀烂。同时树林里升腾起了一阵薄薄的火药燃烧的青烟。
看着朗马克像石像一样倒下,失去指挥的小队被打懵了。密集的子弹继续飞来,将他们压制在石头后面。
“不要慌,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马克西姆这时对众人说。他和瓦伊里宁现在不得不大干一场了。
交换了一下眼神,首先行动的是瓦伊里宁。他随手扔了几个装有火药的特质的小陶罐,用爆炸的烟尘形成一道遮障,然后纵身跃出。哒哒哒,哒哒哒,索米的点射声随即响起。只见他身法灵动,战术动作娴熟,很快就牵制了敌方射手。马克西姆立刻抓住机会,利用敌方开火时的微弱火光逐一点名。瓦西里的同款武器加上精湛的射术,帮助他主宰了战场。马瓦两人配合默契,不断射击同时变换位置,两分钟不到竟大大削弱了敌方火力。
剩下的队员很快也被他俩组织起来了。八个人分成两组,马克西姆带着罗格和另外两人坚守高地,他们负责远距离精度射击;瓦伊里宁带着剩下三人携带近距离速射武器和霰弹武器交替掩护,向前推进。
敌人节节败退。瓦伊里宁很快来到了游航身边,一看游航还活着,他扯着嗓子喊道:“他们就教会你这些?”
“比这更糟,这个我本来就会。”游航激动地大声嚷嚷。
“好吧,兄弟。现在我来教你。第一,别呆着不动等死。”瓦伊里宁边说边换了弹匣,然后一把拉住游航的肩膀往上提。
游航爬起来半蹲着,握紧手枪和猎刀。他深呼吸,在心中告诉自己杀戮有时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就是这种时候。“啊!……上上上!”终于他高喊着加入了战斗。
有了游航和他的M1911,近战小组的火力更加凶猛。他们持续推进,又有七八个敌人倒在了面前,连同他们的燧发枪。
游航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他打死的,反正他很快就换了两次弹匣。
胜利在望,几个敌人在抱头鼠窜,瓦伊里宁等人像打兔子一样穷追不舍,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追出了高地上队友的火力范围。
包围圈在悄悄收拢,待瓦伊里宁小组完全进了伏击范围后,几十杆枪突然从两点和十点方向同时开火。虽然炸膛、瞎火还有子弹发飘削弱了这一轮致命的打击,但除了瓦伊里宁和游航以外的三名队友还是被打成了筛子。游航被瓦伊里宁及时按倒,才没有中弹。萨利赫就倒在他眼前,变形的弹丸嵌在他的面颊上,散大的瞳孔放射出临死前摄人的恐惧。
一看就剩两人,敌人发疯似的冲了上来,嘴里呜哩哇啦地嚷个不停。瓦伊里宁带着游航边打边退,二人手中的武器都是近战的王者,不一会儿就有十多个敌人中弹倒地。
眼看两人即将突围,敌人被迫使出了秘密武器。只见他们每人都掏出一支小药瓶往嘴里倒了什么,不几分钟就变得兴奋异常。
游、瓦二人看到被自己打倒的人又挣扎着站了起来,站不起来的也拼命向他们爬行,完全不理会身体的伤痛,表情就像吸了毒一般。
“那是什么?”游航问。
“疯子巫师的药,只要不死就能动!”
“啊!?”
“啊什么,打他们头!”
……
二人一路边打边退,逶迤蛇行,总算是逃回了小丘。然而此时的小丘已成为孤岛,敌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犹如丧尸围城一般。
“他们有多少人?”马克西姆边打边喊。
“不知道,大概一两百!”瓦伊里宁回答。
马克西姆啐了口唾沫:“祈祷吧,但愿在被他们撕碎之前打光所有的子弹!”
瓦伊里宁用刚强中略带深情的口吻说:“还有什么遗言吗?我们最好互相交代一下,如果有人活着回去,也好互相帮帮忙。”
“兄弟,你跟我说过卡特琳娜的腰右边纹了只玫瑰。你骗我,明明是左边。”马克西姆边说边放倒一个。
“啊,是的,我……等等,你怎么知道?”哒哒哒,瓦伊里宁的点射也没停。
游航被这两个家伙雷得外焦里嫩,可是也无心发笑。他的手枪子弹打光了,现在用的是春田1863。他先是瞄准了几个蒙古人,然后是印第安土著,当这两拨敌人退却之后又出现了许多阿拉伯人……
不知过了多久,敌人仍源源不断。就在游航他们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这些***却突然都撤了。脯礼时间到了,他们退回到平地上就在游航他们的射程里做起了礼拜。
队员们都打不动了,所以放任敌人行事。这点时间就像是在等待执行死刑。有人把烟丝拿出来分给大家,各人用纸卷上,抽了起来。
游航从不抽烟,但这时来一根也无妨。不,是必须。对于一些初上战场的人来说,尼古丁和肾上腺素是两大精神支柱。烟丝缓缓地燃烧,烟雾顺着风向飘散。游航出神地凝望着它们消失在渺远的天际,好似坦然地看着生命被抽离。渐渐地他的眼眶湿润了,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闪回。他突然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奇迹出现。他渴望活着,他必须活着,他是母亲唯一的指望,他还有许许多多事情没做。
无知和恐惧缔造了神,神的存在就是为了抚慰人心。当强烈的求生欲望撞上残酷的现实,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会让人自然而然地想到向神求告。游航现在就是如此。
“神呐,求求你,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我遇到过一次奇迹,那是您在保佑我吗?还是只是我的运气而已?求您再一次拯救我吧,那样我就不会再有疑问了。”游航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怪异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很可笑。接着,他真的笑了,但笑得很无奈。面对这满天神佛,他竟不知向谁求告,因为他从未真正信仰过其中任何一位。成长在自信、张扬、炫酷、吊炸天的年代,谁人不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有被世事狠狠嘲弄过的弃儿才能真正明白那泛滥的狂傲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无知罢了。
“喂喂喂,兄弟,你傻了?疯了?”瓦伊里宁抓着游航肩膀摇晃了几下。
游航回过神来:“我,我没事。”说完拿起了枪,站起来装火药。
坡下的敌人重新集结起来,最后的战斗就要打响了。敌人先放了一阵排枪,然后集体服下刚才那种致幻的药剂,看来是要总攻了。索米枪的弹药即将耗尽,这意味着游航他们的火力密度将大幅削弱,而恐怖的白刃战也许就是小队所有人生命的终点。
然而就在这时,树林的一侧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各种武器的声音都有,而其中最美妙的是李?恩菲尔德式步枪和刘易斯机枪发出的吼声,这意味着有城卫队正规军赶到。
奇迹真的发生了,游航等人激动不已。敌人的侧翼在他们眼前溃散,身着制服的城卫队士兵奋起追击。亡者们坚信在这样的火力面前,疯子必然像过去一样惨败。
然而他们错了。
疯子这次是有备而来。不一会儿,林子里疯子一侧就传来了另一种可怕武器的声音。是机枪,疯子有机枪,而且火力稍稍强过刘易斯。
城卫队进攻受阻,疯子再次稳住阵脚。他们中的一些人回过头来继续对石丘压制射击,掩护还在石丘上的同伴撤退。马瓦当然不会放敌人轻易离开,双方对射,你来我往。
战斗进入白热化,石丘一线已经陈尸累累。而我们姗姗来迟的神啊,终于在这个时候以崭新的形象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