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上午9点17分,齐老鬼在牢房的草窝里躺着伸了个懒腰,然后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他大概知道自己睡的时间不短,所以决定先评估一下周围的情况。于是在守卫的注视下他一手按着后颈费力地转头扫视,颈椎发出咯咯的响声。
几秒钟后,他发现地窖的环境可谓一目了然。自己所在的牢房有四平米见方,右侧和身后是墙,左边和前面是铁门和粗大的黑色铁栅,看起来十分牢固。不过这些并不能让他绝了越狱的念想,所以他站起来用力在地上踱步,又敲击所有能够到的墙面,以确认其是否足够坚实。
几分钟后,他失望地坐回地上,看样子黔驴技穷了。
这时从他左边传来细微的笑声,是两个守卫在嘲弄他的举动。他的情绪立刻爆发了。
“你们两个白痴笑什么?信不信老子打得你这辈子都爬不起来!”齐老鬼指着两人大骂,用的是纯正的通用语。
一名守卫被激怒了,他抄起铁棍向牢房走去,边走边在腰间摸铁门的钥匙。
“竟然这么好骗,来来来,快过来。”齐老鬼在心中暗笑。
“站住!”
突然一个声音从守卫身后传来,那名守卫立刻停下了。
“回来!”
守卫于是又乖乖退了回去。
“谁呀,竟敢坏我的好事!”齐老鬼又在心中骂道,然后将目光越过近前的守卫,望向地窖入口。在那里,他看到阴影中走来了一个头戴礼帽,嘴叼香烟的中年男人。从其语气和姿态以及守卫们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个头目。
那位头目得意地笑笑说:“都说盲精哑毒,看来装瞎子时间长了也能很精啊。不过碰到我算你倒霉,别耍花样,白费。”
齐老鬼没有回应,手无寸铁的他现在无计可施。
半分钟后,头目觉得囚犯应该已经老实了,于是又向守卫交代了几句,然后才离开。留下的守卫们遵照叮嘱,不论齐老鬼怎样挑衅都再不理会。
齐老鬼又骂骂咧咧了好半天,最后实在口干舌燥,只好脱下一只鞋子朝守卫扔过去,算是泄愤。他穿的是布鞋,鞋子穿过铁栅的缝隙飞出去直奔目标。守卫稍一屈身,将其躲过。
这下齐老鬼彻底没招了,只能在心里哀叹:“游航啊,不是我不帮你。要是有办法,我豁出这条命也要护你周全。你自求多福吧。”
此时,一直在齐老鬼对面的牢房里酣睡的另一位囚徒被吵闹声唤醒了。他从干草堆里坐起来说:“老哥哥,歇会儿吧,他们没对你下手就表明游航还没有被抓到。”
齐老鬼一听觉得有理,于是扭头看向对方,不料却发现这位狱友竟不是什么生人。
牢房里的伊萨姆身着新式的迷彩军装,扎着腰带,依然保持着一副英武的军官形象。然而当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穿放在牢房另一边的靴子时,他那破了洞的袜子和指甲缝里带血的大脚趾却毫无保留地彰显出窘迫。
就在伊萨姆坐下穿鞋的功夫,齐老鬼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伊萨姆也抬头看向齐老鬼。两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目光交汇,表情都很意味深长。
伊萨姆想的是他与齐老鬼交集不多,但通过游航也算见过几次。他知道如今齐老鬼弟子不少,在恩谕也是有一号的人物。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装瞎呢?况且健全人要长期假装盲人而不被发现,没有极深的城府是不可能的。此人厉害,疑点甚多,钱伯斯要对付他本来应该没那么容易。可惜呀,现在也和自己一样了。
拉克西斯此时在想伊萨姆是钱伯斯的人,外面的战车部队动作不断,可是主帅却身陷囹圄。这不科学,于是主动发问道:“小老弟你不是应该在外面指挥部队吗?”
伊萨姆绑好鞋带,直起身说:“我不想帮他做事,他对游航的指控都是假的。我倒是知道他曾经越过我直接调兵去杀人,杀了很多矿工。所以钱伯斯派我去消灭游航的主力部队的时候我故意放走了他们,钱伯斯知道以后就骗我到他家,然后把我关在这里。现在是他在指挥,但是我敢保证大部分士兵都是出于惧怕才听命于他的,他们更忠于我。”
齐老鬼背靠着墙,两手枕在脑后,说:“唉,说这些有什么用?虎落平阳,我们现在还不都是案板上的肉?”
伊萨姆显然还不甘心,自顾自地嘟囔着:“要是让我回到部队,我一定让他好看。”
“哎呀,省省吧,我们现在只能盼着有人来救,盼着游航奇迹般地打赢。”
“奇迹?我确实相信奇迹,来到这儿的人都相信。”伊萨姆非常认真地说。
齐老鬼表情怪异地说:“但愿吧,但愿他是天选之人。”
……
是的,只有天选之人才拥有奇迹,或者说被奇迹眷顾的人才成了天选之人。游航后来在回忆这一天时写到:“我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不知道在事态人心的交互中到底有多少人在奔走呐喊。我更像是在龙卷风的风眼中旁观,看着人们围绕着我撕扯碰撞。然后当一切过去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是我赢了。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知道我的命是大家给的,不是某些人在我获得今天的身份后所吹捧的受命于天。我只能一辈子如履薄冰地报答人民。”
这段记述真实地概括了后续的发展变化,而其中提到的风眼就是各方正在聚拢的红石隘口……
10点35分,钱伯斯在接近红石隘口的地带歼灭了一支商队。原因是他错把这伙人错当成了游航的队伍。接着,手下报告说马车里的娜仁托雅和孩子都死了。他为此非常生气,痛骂了押车的士兵,然后连忙派人回恩谕接齐老鬼(早些时候,他已经得知抓获齐老鬼的消息)。
尽管发生了这些意外和变故,但钱伯斯认为整体计划不会受到影响。在红石隘口截杀游航依然是个绝好的机会,他不应该错过,而且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于是,两个战车营继续向预定地域赶去。
10点41分,林可抱着孩子走在回东部的路上。她走的是小路,这样更快也不易被发现。马上就到红石隘口了,她想加快脚步,可是低血糖和疲惫在折磨着她。
此时在她的周围,向上的山路两侧满是树木,冷风吹过,在林间发出呼呼沙沙的响声。林可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看到浴霸的光在树枝上闪烁,把山路变成了一条晶莹璀璨的天河。然后渐渐地,在河的顶端出现了一个人影,接着是更多人影。他们都挎着枪,或驾车,或骑马,浩浩荡荡,不计其数。
林可以为那是幻觉,但那支队伍越来越近,直到从她身边经过。啊!是当初响应游航的移民们!她在人群里看见了镇长和治安官。他们脱帽向她致意。随后她听见队伍里有人议论:“看,美女。”“哦!是林夏惠丰的女老板。”“别看啦,都有小孩儿了。”“看样子像寡妇。”“怎么,你想入手?”“不不不,听说她是游航的人。”“那就别想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打完这仗,保住了农场,我也娶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对,我们都娶漂亮老婆!”“哈哈哈……”
队伍的后面是拉辎重的大棚马车车队。打头的车上有人认出了林可,然后夏甲掀开幔布跳下车来,向着林可一路小跑。
林可看见亲人可算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跪倒在地上。
夏甲跑到林可跟前说:“你呀,嘴上说那样的话,可他前脚刚走你就追出去了。走也不说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咱家马呢?”接着她注意到了孩子,“哎呀!哪儿来的孩子?”
林可想说是游航的,但话没出口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10点49分,齐老鬼和伊萨姆听见地窖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同时被惊动的还有那些守卫。那声音越来越近,能分辨出枪声、喊叫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接着,几个年轻人冲破了守卫的阻拦,来到地窖,与剩下的两名守卫打成一团。齐老鬼见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服装,个个手执利剑,身手不凡,于是骄傲地向伊萨姆炫耀说都是自己的弟子。
伊萨姆回想刚才的对话,疑惑地说:“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人来救你?”
“哪儿能啊!这都是掉脑袋的事儿,全凭自觉。看来我这个师父在他们心里还有点儿分量。”
“哈哈哈……”伊萨姆也爽朗地笑道,“钱伯斯现在不在恩谕,我们的机会来了!”
说话间,所有守卫已被制服。齐老鬼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走出监牢并且立即释放伊萨姆,让他去夺回恩谕所辖部队的指挥权。
12点左右,伊萨姆已经控制了旧部中留守恩谕的一个营,是先前被派去袭击步兵二团的分队之一。另一个营还在继续追击,现已远在圣雄关外。
伊萨姆和齐老鬼都知道仅凭手里这点兵力是不够的,最好能联合印第安和阿拉伯的两支武装。而这当中的印第安人虽然保持中立,但态度上更支持游航。伊萨姆和齐老鬼于是先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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