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刚刚和阿姐相认,怎么能就这么丢人现眼地被逐出去,到时候阿姐或许也会被牵连……所以,嫘牧便下定决心,无论怎么挨打,都不能承认。
趣马皁的泻下还没好利索,打了一会就没力气了,于是叫来其他三个趣马徒,轮番毒打嫘牧。从下午到入夜,嫘牧挨了数不清的鞭子,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直到很晚,这几人打得实在疲乏,便各自回去歇息。嫘牧仍被这么吊着,整整一夜,身上的伤口渗出血来,火辣辣的灼痛。然而,这些疼痛对于他来讲,都是小事,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想办法脱身。
第二日,趣马皁一早来到马厩,看到嫘牧已经昏厥过去,便令趣马徒朝他身上泼了一桶冷水,嫘牧惊醒。只见趣马皁又持着马缰,站在他面前,说道,“嫘牧,我再问你一遍,前日里是不是你故意设计我,害我在南宫将军面前出丑,然后你好借机攀上谄媚?”
“属下……冤枉……还望……长官明……察。”嫘牧虽然几近虚脱,脑子却还清醒着。
趣马皁见他依然嘴硬,便又狠狠地打了他一通。
快到正午的时候,趣马皁见嫘牧实在快要支撑不住了,又加上他这般硬骨头,怎么打也不肯招,心想着还是别弄出人命的好。于是就让几个趣马徒把他放了下来,勒令他接下来每日只能吃一顿剩饭,而且要独自干完御马署所有的活。
嫘牧又饿又乏,身上又灼痛难忍,他迷迷糊糊地倒在马厩的地上,无人问津。
说来也巧,这日傍晚的时候,嫘萦带着两个女辅前来御马署送冬服冬靴,像这等小事,原是不需要她亲力亲为的,但是她总要想个理由来见见嫘牧,因此专程而往。
趣马皁跟嫘缀衣是同级的官职,但嫘萦深得姚姬娘娘的喜爱,这一点宫中人尽皆知,也正因如此,一般宫里的百司下士见到嫘萦,都会多给她几分颜面,尊她一声嫘缀衣。
然而,趣马皁与嫘萦却并不和睦。虽然二人交集不多,可由于嫘萦平日里事情繁杂,顾及不得御马署这等小司,以至于分配衣裳、领取服饰的事,御马署常常是轮到最末。诸如此类的小事累积起来,趣马皁便怀恨在心。前不久,趣马皁方得知嫘牧是嫘萦之弟,昔日里对嫘萦的种种不满,难免会发泄在嫘牧身上。
今日,嫘萦本是挑选了上等的冬服,亲自前来御马署相送。趣马皁一见到她,不免有些惊慌,心想着,若此时被她撞见了遍体鳞伤的嫘牧,恐怕会不依不饶,大闹一番,反参他一本……
嫘萦未见到阿牧,不得已而相问,趣马皁却是闪烁其词,令她不禁心生疑惑,更执意要见到嫘牧。
“嫘缀衣,趣马徒嫘牧虽是你胞弟,但如今是在宫中,不是你们姐弟二人闲话叙旧的地方!我御马署亦有规矩,且嫘牧今日已被我安排要事,难以分身,恐怕没时间与你相聚!缀衣请回吧!”趣马皁无奈之下,只得正色道。
“趣马皁言重了。我并非想要与嫘牧长话叙旧,只是你既知道我们的关系,让他出来与我见上一面,总可以吧。嫘萦相信趣马皁也不至于是那般不近人情的人。”嫘萦耐着性子,复相求道。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嫘牧仰人鼻息,她怎好翻脸。
趣马皁见嫘萦如此难缠,心中愈加不安,正不知该如何打发她,却听见一声,“缀衣要见我?”
只见嫘牧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没事儿人似地走了出来。他故意穿得繁复且厚重,长衫绰袖,倒很好地遮住了他的伤,只有颈上的一道血痕尚隐隐可见。
“阿牧!”嫘萦见到胞弟,甚是惊喜,“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
“阿姐放心,趣马皁大人对我百般照拂,简直是恩同再造!阿牧在此好得很,又怎会有事?!”嫘牧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瞟一边的趣马皁,他的脸色倒是极为难看。
“是么?那真要是谢过趣马皁了!”嫘萦信以为真。
“不必,不必,都是我分内之事……”趣马皁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
嫘萦见阿牧没事,便放心了。正要离开,瞥到他脖子上的伤痕,忍不住问道,“你受伤了?!”
众人闻之,皆惊。
阿牧慌忙用手向上拉了拉衣襟,敷衍道,“没事,前几日遛马时候摔了一跤,恰好擦在木枝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严重么?”嫘萦心切地追问着。
“不严重,已经快好了。”阿牧怕嫘萦为他担心,连连说着。
“阿牧,我那里有上好的外伤药,一会记得找我取。”趣马皁见嫘牧没有把他供出来,忙不迭地殷勤道。
“多谢长官!”嫘牧应着。
等到送走嫘萦,趣马皁问嫘牧道,“你为何没告诉嫘缀衣你的伤从何来?”
“回长官,我的伤,确是前些日遛马时不小心摔得!”嫘牧言之凿凿。
趣马皁盯着他上下打量,足有半晌,方哈哈大笑道,“嫘牧啊嫘牧,你小子,倒还真是有点意思!”
自此以后,趣马皁对嫘牧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以至于嫘牧在御马署的境遇再不像先前那样糟糕了,日子似乎好过了起来……
然而,嫘牧想要离开御马署的念头却一刻也没有打消过,不但如此,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比一天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