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嗣仍然不免要斥责他一通,“住口!天子之心,岂是旁人左右得了的。此番是平定边患,征讨赤狄,又不是开疆拓土,护卫国都,不用人人都去!没叫你去,你便好生留下,襄助我处理军中之事!哪来这么多不平之意?!传出去成什么话!”
子突心中很是失落,倒并不是因着被南宫将军教训了一大顿,而是自知此次的杀伐征战,自己肯定是没戏了。
“你先下去吧。叫成冲来我这一趟。”南宫嗣说。
“……诺。”子突应着,尔后一脸不情愿地退下了。
一刻钟后,成冲来到南宫嗣的军帐中。
“将军。”成冲已经知道自己要跟随鲍昱去征讨赤狄的消息,想着南宫将军定是因此而对他有所叮嘱。
“你来了。”南宫嗣道,“三日之后,你将随鲍将军西征赤狄,为此可做好准备?”
其实南宫嗣是想问问成冲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的人,如今跟着鲍昱去战场,莫要心生抵触才好。
“属下已准备妥当,只待追随鲍将军出征。”成冲倒是答得爽快。
“好!你为虎贲中士的时日也不短了。如今一战,若能得胜归来,我亦将谏言大王,为你记功一件!”
南宫将军还是很爱才的,同时,他也知道如今自己身为司马,上将军一职不久之后,定另有人选。成冲作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勇将,若是真能接任他的上将军一职,也就间接地等于替他保留了在军中的地位与话语权,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属下不敢奢望军功,愿不负大王与将军信任!”
南宫嗣笑了笑,“你有此平常心,很好。”又道,“鲍昱将军与我排兵布阵的风格不同,你在军中若有所思议,当尽早与他商议,要知道,打仗除了天时地利,还要人和。”
“将军放心!成冲必会全力襄助鲍将军,听其差遣,为其效劳!”成冲的话打消了南宫嗣的疑虑。
“嗯!有你此言,我诚是无需担心什么了。还有就是,赤狄狡诈凶恶,战场上要格外留心。”
“属下谢将军提醒。”成冲双手抱礼。
南宫嗣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我等你凯旋。”
“诺。”
出征的前一晚,子突请成冲喝酒,为他践行。
“鲍昱那人,我可不敢恭维!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子突一边饮酒,一边交代着。
“嗯。”成冲随便地应着,似乎并没放在心上。
“我没跟你说笑!”子突一反常态,郑重其事道。
成冲看了他一眼,见他如此严肃,便说,“他是此战主将,我为副官,尽力助他取胜即可。要小心也该小心狄族才是。”
“你有所不知,我刚入虎贲军那会,鲍昱有一次派同出战的副将强攻敌军主力,自己却迟迟不援,以致副将身死。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别有用心,想要消除军中异己!”
成冲听罢一笑,也说不清是在耻笑鲍昱的小人之心,还是嘲笑子突言过其实了。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态度!自从弟妹不在,你虽口上不说,我也清楚你是怎么想的,恨不能哪天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子突有些愠色。
成冲愣了一下,手中的酒盏也不由自主地放下。
不得不说,子突还是了解成冲的。自从他失去挚爱,虽说已经从寻死觅活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但心态较以往还是发生了很大转变。对于生死,他似乎已经看淡了。
以前上战场的时候,他心中尚有牵挂,总会想着如何能保全性命,安然归来。可如今,他除了想着完成大王或是南宫将军交办的任务,几乎不再考虑自身的安危了。
死生有定数,生则尽人事,死则安天命。如此,也算没辜负娈姜要他好好活着的遗言。
“你言重了,我没那样想。”成冲矢口否认,又道,“况且,咱们从入虎贲军那天起,不就清楚得很,能死在沙场,也算是个好归宿。你这般苛责我,其实自己不也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是不畏死!而你,恐怕是抱了几分求死之心的……如今,我又不能在战场上看着你……”子突竟说得一丝悲凉之意,尔后尽饮杯中之酒。
成冲还是头一次见到子突这样忧愁伤感,竟然还是为了自己。他不免有些感动。
良久,成冲方半开玩笑地调侃他,“这么怕我死么?”
“我是怕没人陪我喝酒!!”要子突说句软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成冲遂斟满酒盏,端起酒,望着子突道,“敬你一杯,待得胜回来,我再请兄长喝上好的杜康秫酒!”
子突听罢,不禁一笑,亦举起杯,轻谩道,“臭小子,你还是头回叫我兄长!这次可说好了,再赖账,我非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