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戌时,成冲方才从梧台宫出来。
而此时,王宫的其他几处宫门已关,仅有北门尚可通行,成冲的仆从和车马正在北门等候他,于是成冲便从梧台宫沿路向北门方向走去,这条路,刚好经过别苑。
嫘牧今日里设计支开了别苑附近的当值守卫,所以别苑附近的路,都四下无人。
成冲独自走着,不由得有些奇怪,所说此地在宫中算作偏远,可夜里也断不至于防守这样薄弱,不能不说是武侍们的疏忽……
正想着,只见着一个人影,发疯了似地迎面向他而来。
“什么人?”成冲一惊,横眉喝问。
“上将军?!”那人见是成冲,慌忙跪在地上,几近是爬到成冲脚下,带着哭腔哀求道,“上将军救我!”
成冲有些愕然,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张疏,是新来的虎贲卫,原是先王的御前武侍。”
成冲听罢,方有一丝印象,见着他一身的血,追问道,“是谁要杀你?”
“是嫘……嫘牧。”张疏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
阿牧?!成冲不敢相信,“他为何要杀你?”
“上将军明察,小人掌握着南宫嗣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信不过小人……所以派嫘牧来杀我灭口!”
成冲半信半疑,无意间瞥见别苑方向,似乎有一个人影渐渐逼近,正是嫘牧。
嫘牧走近,见到成冲,不由得一丝紧张,开口道,“将军。”
“王宫之中,你这是做什么?”成冲问道,刚刚他听得张疏说,是南宫嗣要杀人灭口,可嫘牧怎得又帮南宫嗣做这些勾当……
“……师父,此事容我稍后跟您解释,今日,我必须要杀了此人。”嫘牧硬着头皮坚持道。
“我教你武功,不是让你屠戮同僚的。更何况,张疏既入了虎贲卫,生死由军法裁定,连我也没资格随意伤其性命,更何况是你。”成冲今日里是有意护救此人。
“师父!就当徒儿求你了,此事你莫要插手!”嫘牧有些着急,他害怕成冲从中阻拦,若真如此,他便是毫无办法了。毕竟,成冲是他师父,况且,即便他敢对成冲出手,也远不是其对手。
“你身为虎贲中卫,不思沙场克敌,反要在我面前残杀同僚,为师如何坐视不理?”
“……师父,是……南宫大人命我取其性命的!还望师父成全阿牧!”嫘牧求道。
一旁趴在地上的张疏大气都不敢喘,此时的成冲,便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南宫大人何故杀他?”成冲面不改色地问,他倒想知道,南宫司马要以什么借口,派人这样暗杀一个新晋的虎贲卫,也是为人不齿了。
“阿牧不知……”嫘牧说得是实话,南宫嗣交办任务,向来不喜欢下人多问一句。好在南宫嗣并没有说是大王要杀张疏的,所以嫘牧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最后的黑手是谁。
“不明缘由,便答应伤人性命,嫘牧,你何时也这般是非不分了?”成冲是真得对他有些失望。
“我……师父……”嫘牧被成冲说得赧然,无言以对。
“你不必叫我。今日有我在,这个人的命,你是取不了了。即便南宫大人在,我也要问个究竟。草菅人命的事,成冲做不得,也希望嫘中卫你,不要再做了。”
“师父,你可知道,今日你拦下我,便是等同于和南宫大人反目了。你何苦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虎贲卫,得罪了自己的旧日上司,今日的五司之首呢?”嫘牧做了最后的挣扎,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无论如何,他不希望成冲与南宫嗣结怨。
“我说过,虎贲卫的赏罚生死,皆有法度。你今日欠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张疏既然没有必须死的罪责,我身为虎贲军主将,便不可杀他,也不可任旁的人杀他。南宫大人也曾是虎贲上将,你将我的话转述于他,我想,他自会体谅。”
成冲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嫘牧心里清楚,他今日是要无功而返了。
“好。师父既如此说,嫘牧自当告退!”嫘牧无奈,转身而走。
张疏死里逃生,将成冲视为救命恩人,一面捂着淌血的伤口,一面叩首拜道,“小人谢将军救命之恩,恐此生无以为报!”
“起来吧。”成冲扶他起身,扫了一眼他的手臂,说道,“你伤得不轻,去宫外找个医者吧。”
“是。”张疏答着,却因着伤口流血过多,又加之打斗、逃亡和惊吓,导致一时眩晕,险些又倒下去。
成冲见他这般,便一时善念,想着好人做到底吧。
于是带他出了宫门,同乘着自己的马车回了宅子,又让下人给他清了清伤口,敷了金疮药。
“你且在此歇息一晚吧。”成冲见他已有好转,扔下这话,准备离开。
“将军!”张疏忽然一把抓着成冲的衣袖,郑重其事地说,“今日嫘牧口中所说南宫嗣的秘密,难道将军不想知道么?”
成冲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笑道,“既是他人的秘密,我何必要知道。机密知晓的多了,免不了会惹祸上身,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