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情未了

批发市场本可以上货，但到地里直接上货，一斤要便宜二毛钱。老苦和老婆下岗好几年了，在市场上卖点水果。老苦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起早贪黑，风吹日晒，只想让老婆孩子生活过好一点。可即使这样一年下来赚的也只够糊口。眼见物价飞涨，老苦压力更大了。

    等老苦一身臭汗地把水果拉到早市，顾客还没到，收税的人早已恭候多时。老苦心中叫苦，还没开张，先交税费。

    “老兄啊。今天水果上得贵了，赔定了。你就高抬贵手吧，今天别收了，”明知收税费的人比自己年轻得多，老苦还是陪着笑脸一口一个“老兄”地叫着。

    “那可不行！”收税人一听马上瞪了眼睛。

    “我都快养不起儿子女儿了，少收一次吧？”老苦还在努力。

    “老苦啊，这是税法规定，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和你也熟了，说得难听些，你就是卖儿卖女，也得交税啊。只要是买卖，就是商业行为，就得征税。对！那叫“贩卖人口税”！收税人冷嘲热讽地说。

    闻听此言，老苦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想哭又哭不出来，只得乖乖交钱。

    中午，馒头就咸菜

    晚上回家吃饭，看到赔了钱，媳妇没给好脸，老苦一句话也不想说。

    要说老苦，也不算太苦。虽然没有钱，但至少还拥有健康。比方说，他虽然一脸菜色，但大便却按时通畅－这可是健康的一大标志。按说应该庆幸。可老苦愣是高兴不起来。原来老婆为了省水，规定他每日到马路边的公厕去解大手，且必须风雨不误。

    这不，今天老苦出门一路向西。看见公厕刚想进去，却见小门上锁。上面挂有牌“马桶已坏”老苦只好忍了。又走数里，又见另一公厕，正暗自庆幸，走近一看，却是大门紧锁。一纸告示白纸黑字大书特书“停水停用”老苦真是苦不堪言，只能再忍。又行数里看见“厕所”二字霓虹灯绚烂夺目，近处一瞧，却为收费厕所。老苦自然不敢停留。

    终于来到一片僻静荒野，四下无人，老苦惊喜万分。待仔细一看却是坟地。老苦早已忍无可忍。心想这可是祖宗的地盘，断不至于有人来这里收税收费。于是乎，倾泻而出，大呼痛快。老苦立起身来纲要离去，却发现不远处绿幽幽的光亮一闪一闪，渐行渐近。老苦惊出一身冷汗。莫非税务稽查人员或是饿狼跟踪而至。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苦咬紧牙关，原地一动未动。直到绿光移近，借着星光，老苦才发现乃是一鬼。这鬼和小时候外公故事里的一模一样，长发披肩，笔直口方，看上去面色竟然比老苦还滋润。

    想想这老苦做人也实在窝囊透了，在外斗不过征税费的，在家说不过悍妇老婆，出门偏偏又遇上野鬼。然而，老苦心中一肚子苦水正无处倾倒，哪里还管来的是人是鬼

    “老鬼，我问你，你那儿可有税费之说？”老苦一心想弄清税费，还没有报上大名就与之攀谈起来。

    “没有，我那儿生活虽然比不了天堂惬意，但绝无税费困扰”老鬼也实在。

    “从来没有？”老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有时交的税费可是占了卖出水果钱的一半。

    “从来没有”老鬼确认。

    老苦一声长叹。老鬼：“你叫我老苦好了。我跟你说，我心里那是真的苦啊。为了省水，我被老婆挤兑到这荒郊野外。老婆现在只认钱不认人。唉，结婚时也不这样啊，现在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就像钢镚一样。”

    “老苦，这就是你的不对。十年前，我还在世时就开始市场经济了。这怪不得你老婆啊。”老鬼好言相劝。

    “我不怪她。只是觉得现在做人太累，不是税就是费。听说我每吃的一个馒头都带着税。还有，说不上哪一天，放屁也要上税。我哪里交得起。唉，电视里说有“碳交易”如果富人把我们的排放数量买了去拿到国际市场去交易，那我们这些穷人还不被憋死。既然早死晚死躲不过一死，还不如早死早托生。”老苦抱怨地说。

    老鬼听了这话眉头紧锁，可又爱莫能助。

    “唉，做人太累，干得多，挣得少，家里家外受气。我不如和你一样做鬼”老苦真的绝望了，心理承受力冲破了底线。

    “要来快来！有今日交情，我方便给你开个后门。”老鬼一向心地善良，有求必应。

    “我回去交待后事，换身衣服就来，”老苦一脸苦笑。

    老苦正欲转身离开，老鬼说道：“且慢！约个暗号再走。”

    “这是为何？”老苦不解地问。

    “你真是愚。万一税务人员跟踪了你，我万万不能放他们进来收费收税。说句实话，你怕他们，我也怕他们”老鬼有些忧心忡忡。

    老苦觉得老鬼真不一般，居然有此先见之明。

    “那咱们就把暗号定成“不收税”老苦想也没想就说出了口。

    “还有“不收费”老鬼深受启发也激动地大声说。

    “对。把暗号就定成“不收税，不收费。”税务局的人万万想不到这句话；就是想到了，他们也不肯说出来；就是说出了，他们也做不到。”老苦，老鬼为他们爆发出来的“聪明才智”击掌相庆。

    可是这喜悦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老苦：“我过来了，只希望他们在我老婆去卖水果时少收点税和费，还有她吃的馒头里最好别带税！。”

    老鬼：“他们若来，我宁可再死一次也断不能放他们进来收我这帮兄弟姐妹们的税和费。”

    夜幕下，老苦，老鬼久久伫立在坟地相拥而泣！

    这真是“人鬼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