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民生小景18

    每当走到十字街头，我便会瞄瞄那一群站在街口的农民工，这已成为了习惯。

    天已进入了隆冬季节，我穿着驼毛里的袄子，都感到有一股凉气袭来，更何况那些站在十字街头的农民工呢！他们身着灰色的单薄的衣衫，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站在街口，有的还不住地拿袖口擦鼻涕；有的双臂紧抱着胸前的用来杠重物用的竹杠，不断地从口里呼出热气来暖手；有的百无聊奈地鼓捣着工具包里的东西；有的拿着卷尺，放出，收进，反复地做着同一个动作；还有三五人围在人家屋檐下，正起劲地打着纸牌，一边出牌，一边抽着劣质香烟。

    突然，不知谁一声喊：“城管的来了！”打牌的来不及收起纸牌，所有的人都像燕子一样地飞走了。其中有一名年轻人，刚跑出十几米，卷尺“滋溜”一下掉在地上了，并顺着人行道滑出去数米远。这年轻人赶紧收住脚步，一个咧咀，差点摔了一跤，捡回了卷尺。

    七年前，为装修居室，在十字街头请来农民工——泥匠大李。他瘦但有精神，特别是那眼神，透出一种自信。同所有的农民工一样，他穿着灰色的有些陈旧的西服，且爱用手背抖落身上的灰土。

    有人说，蹲街头的农民工技艺平平，大李并不是这样的。他砌的墙，笔直笔直的，无凸凹之处；他铺的地砖，几间房连成一片，无论在哪个房，从任何角度看上去，都是整齐划一的，一块块排成一条线。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这个外行，在泥匠大李的工艺操作中，也学会了一些干活的道道来。在他和水泥灰时，不是即和即用，而是让水泥在水中充分膨胀以后，再拌几下使用。这样的泥灰上墙，不炸不裂。在泥墙时，他先将场地清理干净，这样，地脚料可以再用，既省工又省料。他铺好地砖后，用钢丝球一一将磁砖擦净，干一片，清一片。

    在干活时，大李少言寡语，仅几句带指导性的语言，用餐喝点酒后，略略有点话了。

    “先生请我来，这日子掐得恰好。再晚几天，我就回孝感花园了。”

    “回去搞‘双抢’吧？”

    “8月18日前，我一定要赶回去‘双抢’。”

    “你手艺这么好，在城里还愁没饭吃？在城里打工的人，哪个不是将地卖给他人耕种？”

    “那不行，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既要在城里挣钱，又要不误农时，不然全国几亿人吃什么？”

    席间，我进而知道他有两个男孩，一个正在念中学，另一个在读小学。

    “你这打工的钱，是给儿子盖房子的吧？”

    “不，我这打工的钱，是供儿子读书用的，儿子读书成了器，他们还愁房子住吗？”

    这些话，使我对大李增添了一层敬意，大李不仅是一个好工匠，而且是一个有远见的农民。我想起了一句标语：“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大李是用实践来体现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为了如期完成装修，大李每天早晨7时便赶到我家做活，一直做到晚上10点钟，中途也不停歇一下，硬是抢在17日中午利索地完成了装修任务，然后匆匆地赶回花园老家。

    大李走了，以后会不会在十字街头再见到他呢？这可不一定，但我相信，在那工匠群中，有不少像大李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