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业后被分配到汉阳卫生部门。到汉阳后,落脚的第一处是鹦鹉洲汉阳区结核病防治所。接着是母亲在处于洋油街的汉阳妇幼保健站工作。那时的工作十分辛苦,遇到难产便是我母亲上阵。有时三更半夜里也有人拍门,急着等母亲去解决难产的问题。再远的路,也无车辆马匹,全靠步行。1953年、1955年,小弟和妹妹相继出世,母亲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记得小弟出生时,缺母乳喂养,父亲便带着我到汉阳郊外的奶牛养殖场去预订牛奶。在那里,我也是有生第一次看到了公牛与母牛的交配。
外祖母生活来源原本想依赖于三栋房屋。可三栋房子,不仅一栋也没落到,且还生出一些烦恼。靠司门口转角处,也就是原武昌区政府正对面处的门面屋,在抗战胜利之后,便被国民党的兵痞占住,解放后收为国有,文革后成为曹祥泰的一家糖果店,现在是一座大厦耸立于原址。另一栋在三府角的房子,因无人管理,被穷人占住,拆得东缺一块,西损一处,又无法收回租金,只好便宜卖掉。先贤街的一处,是程氏姓本家所住,但在社会主义改造时,被成为了改造对象,只留下大姨妈和外祖母居住的两处。为这件事,外祖母每天起床后就骂居住在对面房间里的其亲叔子,从早骂到晚,自己不能安身,对面叔外公的一家也不能安身。因这位叔外公时任居委会主任,房子充公后,只待喜报贴在了大门上,外祖母才知道失去了这栋房子。外祖母与叔外公的恩怨,也影响着我母亲的情绪,但我母亲念念不忘堂舅在恩施时对她全家的支助,善待堂舅一家。在堂舅父、舅母病重时,每天为其注射针药,使我那些表兄弟们感激不尽。
我上学后,母亲在国棉一厂工作,接着又调到桥口帆布厂,文革前调到东方红床单厂。这期间,母亲吃尽了苦头。从汉阳晴川街到桥口帆布厂,每天来回过江后要穿过整条汉正街,还要照顾在帆布厂幼儿园的弟妹。这还不说,她被人们认为是国民党军官的太太,加上平时爱唠叨,在政治上吃了不少的苦头。修筑丹江水坝时,她被派往去挑了几个月的黄泥巴。特别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她忍受饥饿,尽量让孩子们能多吃一点。
文革期间,父亲被拉去戴高帽子游街、下跪,膝关节被磨得鲜血直流,母亲的心像被针剌一样地痛。当有发生武斗的迹象时,母亲便提前将我送到省工农干部学校、小姨妈居住的地方,直到“七二”以后,才让我回家。这时,汉阳的租住房已被房东赶出来了,我们只好与外祖母挤住一处。
1968年下半年,我由于盲目的冲动,不顾同学们的阻拦,在三中第一个写出要求下农村的大字报,表明上山下乡的志愿。母亲毫无办法,只好让我早于其他同学离开她的身边。但她的心却时时牵挂着我。在下乡这一点上,父亲对我们要求很严,兄弟姊妹,各奔自己的前程,不允许下放到一处;不允许偷偷地离开,跑回武汉;18岁后,要有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不能再依赖于父母了。所以,我们兄弟姊妹4人,下放的地方分为4处。这样,更使母亲为我们操心了。接着,已60岁的父亲,被安排随汉阳区卫生局下放到宜昌县凉水井公社,那只能出产包谷的山区。这时,在武汉,只剩下孤苦伶仃的母亲,加上外祖母的去世,剩下的唯一外祖母的一间房,被居委会主任占去,我们的家又被赶到后宰门低矮的平房去了,与德大的家为邻。我与萍萍结婚时,大怀写的喜联横联中“蓬荜生辉”四字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落实政策后,父母本该享享晚年的清福。不幸地是,1980年,大弟丢下弟媳和仅1岁多的儿子离开了人世,老年丧子的痛苦落到了父母的头上。母亲为了协助弟媳将失去父爱的侄儿费了不少精力,使一个不谙世事的顽童成为了有志青年。
1996年,父亲去世,母亲在失去伴侣不到一年的时间,远在襄樊的弟弟要自创一套功法,而无原无故地患病,失去了正常的思维。在母亲生命中的最后几年,中风瘫痪在床,大弟媳为了回报母亲对侄儿的照料之恩,精心照料和呵护母亲,为母亲端屎端尿,送茶喂饭,才使得母亲有一个善终。
甲申年腊月二十七日七时二十三分,母亲永远离开了人世,与我们永别了。她离我们而去,却一点一滴地为后人想到了。儿孙们因春节都回汉了,不需要另外受车马劳累之苦;新旧两年就在一转眼间渡过了;新香年与头七一起过;母亲安葬后又不耽误儿孙们在一起共渡除夕;每做一个七都是休息日,不需要另外请假;做完七七马上就是清明节。
这就是我母亲平凡而饱经沧桑一生。她用那甘美的乳汁,将儿女抚养成人。她倾注了一生的爱,爱亲人,爱生活;倾注了毕生的精力,去奉献社会。
作于2006年1月26日